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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将分量足够的存在排出世界, 以维持平衡。判断交换者为“审武之书”半主,本世界唯二具备支付代价能力之人,交换成立。]
[代价是生命吗?……两全其美, 正合我意。]
红色的围巾飞扬,耳边的风呼呼作响。
太宰治脚尖一点,向后仰倒, 坠落。
背部触碰地面的一瞬,眼前失去色彩,耳边风声消弥, 喉管灼烫至极,双腕被细细密密割进骨头, 膝盖仿佛被利器横截而断, 后心是搅动着的钝痛,又似有数百数千道伤口划开皮肤、穿透身躯,全身分明完好无损,却有铺天盖地的痛楚向他侵袭!
啊——
太宰治疼得惨叫,喉咙却痛得要扯出血来,哑得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整个人如任人揉捏的抹布,尖利淬毒的利器在他身上戳出成百上千个破洞,巨大的手将他扲起, 随意揉卷砌入水泥, 思维僵硬停滞, 又痛又冷, 又窒息。
——这就是他一直在忍受的吗?
细微的念头一划而过,大脑又被极致折磨的痛楚占领。
好痛……
让我死。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痛得立马死去就是解脱!
然而这才刚开始。
几乎同一时间, 浩浩荡荡缠缠绵绵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交交绕绕的无尽漆黑终末咆哮着汹涌着叫嚣着爬满太宰治的每一寸思维, 与他的精神交融纠缠, 渗进他的理智。
【死死死毁毁毁杀杀杀恨恨恨怨怨怨怒怒怒嫉嫉嫉杀杀杀妒妒妒悲悲悲哀哀哀悔悔悔恨恨恨伤伤伤恶恶恶苦苦苦寂寂寂寞寞寞痛痛痛杀杀杀恨恨恨死死死死死——!】
啊——————————!
太宰治无声惨叫。
鸢眸中的挣扎抵抗一现即逝,漆黑的染着浓重恶意的色彩渐渐扩大,转瞬侵染整双眼睛!
太宰治无意识微笑,嘴角勾勒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从背部触碰地面,到整个人下沉坠出地面,甚至不到千分之一秒,太宰治却感觉度过了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一生。
当他坠出世界,继续遥遥下坠的时候,从男人那里投影来的通感全都褪去,躯体不再疼痛,精神内也干净一片。
余韵却仍留在感官中,惹得太宰治不自主抽痛。
好痛。
好难受。
好恶心。
好想……毁灭。
……好痛。
直到坠进那条无名的河流,淤泥包裹,石子铺盖,冰水流淌,他静静躺在其中,忽然思绪发散:他无时不刻在忍受这些,该有……多疼?又怎么笑得出来,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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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误解了啊。
所谓的里面“排出世界”,真的就是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驱逐。他以为代价是“性命”,原来代价是“属于他的世界再也不对他敞开大门”。
……他被扔掉了。
河水冰凉,滑过耳廓。
两鱼交尾,产下鱼卵。
小石子从缝隙中掉落,滚进他锁骨。
幼鱼破卵,畅游涟漪。
淤泥顺水挪移,淌进鼻腔。
幼鱼夭折,死去落到唇边。
河水淅沥,滑过耳廓。
唇边的鱼腐烂了。
太宰治一动不动,就那么躺在河底,身上一层一层,泥与石与水覆盖。
他懵懵懂懂,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过去的记忆渐渐磨损淡忘,久到他忘了自己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快乐的念头:啊,我快死了吧?
他静静等待。
“嘿,瞧这儿来了个谁?”
“是他?是他!怎么又是他!!这个红围巾大魔王怎么又回来了!!!”
挤挤挨挨的触手肥硕粘腻,嘶嘶低语。
“有人在河上找他。”
“是不是我们从前吃掉的那人?”
“那人不是被我们吃光了吗,怎么又活了?”
“我记得,那人皮肉鲜美,一身珍贵愿力,不过最绝的还是他的灵魂,嘶——溜!”
“呜呜呜我想吃。”
“吃!为什么不吃!反正又死不了,顶多吃完了再让这个红围巾杀几遍泻火。”
模糊不清的低语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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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似睡似醒。
有人跋涉走近,搅动河水,扒拉开石子和淤泥,把他挖出来,背着他,脊背稳而暖。
“你是谁?”太宰治问。
“我是……”那人张了张嘴,沉默。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因为……我不想你死。”他说这话时,仿佛每个字在他腹里滚了千百来遍,末了,用最克制的语气说出。
最深沉浓郁的情感,化作最平淡的字眼。
太宰治只觉得纳闷:“我有什么好救的?我都不认识你。”
“……”那人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