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走。”
用力。用力。用力——!
无处使劲。
男人茫然一瞬,膝盖处的疼痛昭示着强烈的存在感。
扶着他的那双手臂也无声颤抖。
暗蓝的夜空下,一条从膝盖以下被截断的半条腿躺在地上,截面光滑,血色浸染。
男人大概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低落起来:“这样的话,我就不能……”
不能什么?
——是唯死方坠的飞鸟,被折断了翱翔的翅膀。
【……】安哥拉·曼纽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什么不能?没有不能!】
男人请作之助帮忙把断肢捡来,将肢体摆正,严丝合缝跟截面对上,漆黑浓稠的力量闪过,在截面处留下一道黑色细线,肢体完好如初。
唯有从膝盖处传来的不变痛感,提醒着男人刚刚发生过什么。
【真是亏大了亏大了!本来想敲诈个身体的,结果我还没来得及作为人出生,就把自己搭了进去!】安哥拉·曼纽连连苦叫,属于圣杯的力量却还在加固男人的身体,【亏大了亏大了亏大……了……】
安哥拉·曼纽的声音渐渐细弱。
【安哥拉,停下!】
【你才停下!不准说话!】安哥拉可凶,【喂——那个谁!看在你又失忆又没名字的份上,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告诉你,我起名字的本事可是一级棒,才不像你敷敷衍衍地给自己取个“1先生”!】
【我早就想好了,你在我这里的名字,独一无二,除了我谁也不能喊,就叫——】
【御主—aster,怎么样?】
【-a-s-t-e-r,aster。】像是怕男人听不懂,他还全拼一遍。
男人呼吸一窒:【……安哥拉?】
【喂,御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安哥拉·曼纽在他脑海中大笑起来,畅快至极:【不要困在床上,没有人能束缚你的自由!在最后的时间里,也要死在追赶太阳的路上!】
他说着,终于耗尽最后一点能量,陷入沉眠,精神海内的金杯子变得黯淡。
【安哥拉?】
【安哥拉?安哥拉?】
没有回应。
【……】
男人愣怔,嘴角又弯起来,轻轻地答:【好。】
渴望出生的英灵,用自己的全部,成全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最后时光。
——飞吧,去飞吧。
我为你接上折断的翅膀。
我要我的御主,生也从容,死也优雅!
940
他们走进一座城市。
苏珊在前面带路,男人走走停停,悠闲漫步,作之助挽着他的小臂。
举止平常,却带着奇异的宁静气息。
路人频频回头,向这一对组合投以注目。
“真好啊,作之助。”苏珊在红灯前停下,男人随之止步。
他微微侧头,在街道嘈杂的背景声下,对着身边的作之助耳语:“你闻到菜香了吗?我猜前面有一家中餐馆,我以前和太宰旅行的时候尝试过川菜,我猜你一定会喜欢!”
身边的作之助刚要敲摩斯密码回他,一个小女孩跑到两人身前,向红围巾的青年递上手中的康乃馨:“大哥哥要花吗?我们正在做社会实践活动,大哥哥可以把花送给这个大哥哥,祝这个大哥哥身体健康,早日康复!”
“作之助,怎么了?”
“作之助”回他:‘稍等,有小朋友送花’。
红围巾的青年接过花,向小朋友道谢,男人的手伸过来,覆住他的手,顺着把花握住:“好哦,我喜欢。”
花儿一样地快乐微笑。
鸢眸中死一样的寂静波动着,映出点水光。
‘喜欢就好。’
男人拉着他的手,把花束挪到鼻尖嗅闻,淡而芬芳的气息钻入鼻腔。
再一闻,又什么都闻不到了。
连带着之前嗅到的街边菜香,也一道消失。
“作之助”立马发现不对:‘怎么了?’
“唔?没什么,”男人很高兴,“我最后闻到的,不是臭臭的坏气味,而是令人欢愉的花香和菜香,真是太好啦!”
覆在他手下握着花束的那只手一颤。
绿灯亮了。
苏珊抖抖一身金毛,迈开步子带路。
“不要为我难过啊作之助,”男人摇摇“作之助”的手,尾音又不自觉娇娇地打转儿,“我心里早就有准备啦,想点开心的事情,你不开心的话,我也会被传染得不开心——嗬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从舌根一路灼烧到喉管,痛得仿佛咽下去的一口温水被谁隔空煮沸,沸水在腹腔聚集,烫得要把腹部滴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男人不住咳嗽,像把整个喉管呛出来才能好受些。
“作之助”将矿泉水递到嘴边:‘喝点水润润喉咙。’
水——!
男人惊得挥手打翻!
“我、咳咳咳咳……作之助我咳咳咳!抱歉我不是……咳、咳咳咳……”
我——
男人终于不再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