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转手中的玉扳指,说道:“你是怕瑞王府被晋王府牵连?”
贵妃坦言:“臣妾的确有所顾虑,瑜初此番上京,只有晋王府知道她的行踪,不等上谕便接入府中照顾,已是违了规矩。自然,自家子侄,皇上不会计较,可他们不把皇上放在眼里,难道是臣妾多心了吗?”
皇帝道:“朕便是要将他们割开,才有此一想,瑜初嫁了何家,利益便与晋王府分裂,他们再无瓜葛,朕也好少些杀戮。”
贵妃起身坐到皇帝身边,抬手为他舒展眉头,温柔地说:“皇上莫要心焦,您已然是最仁慈的君主,是晋王狼子野心,这不是杀戮,是为江山社稷。”
皇帝淡淡一笑,道:“你说,若是皇兄还在,若是皇兄做了皇帝,他会比朕做得更好吗?”
贵妃摇头:“皇上何苦陷入这假设的苦恼中,皇兄早已离世,何来的比较,臣妾只知道,您是英明的君主,无愧于列祖列宗,无愧于黎民百姓。”
皇帝轻轻拍了她的手背:“你啊,一味地哄着朕。”
贵妃笑道:“大臣们逆耳忠言,您还没听够呐,臣妾不敢指摘朝堂之事,不过是陪您解闷罢了。”
皇帝挽了贵妃的手,一同踱步到床塌边,四下看了眼,问道:“各国使臣陆续到来,京城里委实忙碌纷乱,朕以为你也忙,瞧着似乎也没什么事。”
贵妃笑道:“臣妾白日里都忙完了,哪能让您晚上过来跟着操心,自然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比往日的宴席排场更隆重些,太子弱冠和大婚的礼仪,一应都是现成的,臣妾偶尔叮嘱几句,女官内侍,并各部大臣们,可比臣妾有能耐多了。”
皇帝坐下,贵妃便屈膝为他脱龙靴,忽然皇帝的手盖在了自己的发鬓上,贵妃抬起头问:“皇上……怎么了?”
“多少年了,你头一回为朕脱鞋的模样,仿佛还是昨日。”皇帝搀扶贵妃起身,将她拢入怀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臣妾也一直还记着,在上林苑第一次见到您的模样。”
“那时候,你们这些千金小姐眼里,只有二皇兄吧。”
“自然不是,这三生石上的姻缘,早把臣妾的心刻入您心里,臣妾眼里,从来都只有您。”
皇帝笑道:“你啊,从不害臊说这些话,上了年纪也不收敛,自然朕爱听得很,可怎么咱们的儿子,跟个木头似的,和陈茵就处得不共戴天了?”
贵妃道:“他们就快好了,皇上放心,好事多磨,皇后娘娘若在,一定也会这么说。”
皇帝眼底掠过一分冷漠,淡淡地说:“不提了。”
长夜过去,七姜一早被雨声吵醒,果然是六月天,再不是细雨绵绵,那乌云暴雨,大雨点子砸在地上,又急又密。
便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展怀迁还是要去当差,风雨无阻。
“晚上备下姜汤,便是淋雨了也不怕,回来热乎乎地喝一碗,就暖和了。”七姜依依不舍地送到屋檐下,“若是骑马,一定慢些。”
展怀迁怕她淋雨,不让再跟着,还坏笑着叮嘱:“在家好好练字,再把娘惹生气,下回就该使劲打了,我也救不了你。”
七姜慌地把手藏在背后,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但一想到昨夜的旖旎美好,又满眼甜蜜地笑起来。
若不是福宝几个已经打伞在屋檐底下等候,展怀迁恨不得能亲一口,怎么会有如此明媚可爱的人儿,光是看一眼,风风雨雨都不在话下。
目送二公子离去,张嬷嬷就要带人进门收拾,七姜多少有些难为情,嬷嬷很是体贴,里头的事就没让其他人动。
待床铺里里外外拾掇干净,嬷嬷转身见少夫人躲在屏风后偷偷看她,立时笑得眯起眼睛,走近些轻声道:“恭喜少夫人,多好的事儿呀……”
七姜红着脸点了点头,亦是小声问:“嬷嬷,你是不是要去向父亲和母亲禀告?”
张嬷嬷道:“照规矩,是该向老爷夫人禀告的,可您若不乐意,奴婢大可不说,大夫人叮嘱过,说您还小呢。”
七姜挽起嬷嬷的胳膊撒娇:“那就别说了,至少父亲那头别说。”
嬷嬷满口答应:“奴婢明白。”
“嬷嬷,还有个事儿要问你。”
“您说。”
七姜一脸真诚地发问:“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吗?”
嬷嬷愣了一愣,不太明白孩子的意思:“少夫人,您是问什么……”
七姜比她自己想的还放得开,直白地问:“展怀迁说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要我多心疼他。”
嬷嬷捂着嘴大笑,对少夫人是又爱又怜,心疼她小小年纪,匆匆离了爹娘,都没人能教一些长大成人的事。
于是一大一小关起门来,嬷嬷把能说的该说的,都教给了她,七姜也不害臊,听得仔细又认真,半分不矫情。
那之后,专心写了十页描红,午后雨过天晴,七姜便换了衣裳出门,来司空府接着跟随母亲学认字。
车马到达时,被前头的人堵住了,听说是大舅母要出门,七姜便下车来相送。
“姜儿来了,进去吧,你娘在等你呢。”何夫人行色匆匆,说道,“贵妃娘娘急召,舅母就不陪你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