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苦笑:“从小只知道,京城遍地金银、处处富贵,哪里能想到,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下人的命没人在乎,姨娘的命没人在乎,父亲、外祖父他们做再大的官又如何,也怕皇上要他们死,是不是?”
大夫人温和地说:“姜儿,不必如此消极,你眼前的一切,是人为,亦是世间的自然法则,没有什么事,会从一开始就十全十美,这是你我都要接受的现实。”
七姜点头:“因此也不是不可改变的,怀迁说,殉葬就是皇上登基后废除的,多少女人家因此保住了性命。”
大夫人笑道:“你们小两口,还谈这些,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七姜腼腆地一笑:“我们什么都聊,我喜欢听他讲故事。”
大夫人则拉回正题,问道:“那么玉颂的事,你们预备如何处置?”
七姜道:“玉颂才刚求我,她说她不要真相了,若真翻出来是四夫人下的毒手,玉颜该如何自处,她又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恒表哥,配不上司空府。今日大舅母这样善待四夫人,已是在为将来的事做准备,四夫人若有什么,连大舅母的心意都白瞎了,这是玉颂的话。”
大夫人微微颔首,但问:“那你怎么想?”
七姜说:“查必然要查的,那可是一条人命,我顶顶看不惯展家的,就是做错了事只管糊弄,父亲永远等事情完了他来了,连展怀迁那回的事,他都愿意息事宁人,把我气得冲他大声嚷嚷,硬是把老太太和上官清撵走了。”
大夫人将孩子揽入怀里,温柔地说:“怎么说着还气上了,脸蛋都涨红了,姜儿啊,大夫说你天生肝火旺盛,可不能不当一回事,不生气了,听话。”
七姜伏在母亲怀里,被一下下安抚着冷静下来,难过地说:“玉颜若知道这件事,以她的性情,必定只想给妹妹一个交代,可玉颜也苦,好不容易大舅母都点头了,又摊上这样的事。”
大夫人说:“若真有其事,被你们查出来,又或被谁抖落出去惹上官司,牵扯的何止玉颜,还有她大哥,有个罪籍的母亲,前程仕途都要被耽误了。”
七姜便认真地说:“可见,家里的事尚且如此为难,娘,您要对贵妃娘娘做什么,岂不是更难?我真没事了,娘,我不想您有事,若只是为了我,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大夫人忍俊不禁:“我们少夫人如今说话,也懂得循序渐进,至少这会子,玉颜玉颂的事不是重点,你只想让娘不要去招惹贵妃是不是?“
“是……”七姜恳求道,“娘,就算了吧,事情太大了。”
“太大了?”
“不、不是……”
大夫人细细端详孩子的眼眸,知道他们有话瞒着,但只微微一笑:“好,娘答应你,这笔账先记下,我不出手。”
待婆媳俩进宫,苏尚宫早已等候,径直将二位请至祥英殿,今日只是来谢恩,御前已经免了行礼,贵妃既然接见,自然是有话要说。
礼毕后,贵妃离座,亲自将大夫人搀扶起,一旁苏尚宫则搀扶七姜。
贵妃大方地拉了七姜的手,翻看后见指腹上还留有长长的血痕,不禁道:“那日我急火攻心,唯恐事情闹大了,惹来朝堂非议,而你这孩子也实在嘴硬得很,叫人生气。”
大夫人看向七姜,严肃地说:“姜儿,娘怎么教你的?”
七姜一愣,母亲几时教她什么了,可婆媳之间已然有了默契,她脑筋一转,便领会婆婆的意思,跪下道:“妾身当日被吓坏,稀里糊涂不知说了些什么,求娘娘降罪,是妾身罪该万死。”
贵妃微微一笑,命苏尚宫搀扶起来,对大夫人则道:“你心里必定怪我了,如珠似宝的孩子叫我那样折腾。”
大夫人道:“娘娘岂会如此狠心,必定是那些宫人心存积怨,憋着坏要给娘娘添不是。”
贵妃看向苏尚宫,苏尚宫忙道:“这两年为了边境打仗,娘娘缩减宫闱开支,可把她们委屈着了,暗地下要报复娘娘,必是有的。”
大夫人搀扶贵妃坐下,说道:“娘娘慈悲心肠,却叫小人糟践,还请您狠下心肠,好生整治一番。”
贵妃道:“苏尚宫自然会去办,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也是姜儿的好日子,翎儿,在你的生辰给儿媳妇赐诰封,再体面不过了吧。”
大夫人欠身道:“惊扰了晋王妃,妾身与家人本是罪该万死,皇上和娘娘却降下隆恩,说来也是姜儿这孩子有胆气,阖家上下,都托了她的福。”
贵妃看向七姜,问道:“你小小年纪,竟然不怕蛇?”
七姜说:“回娘娘的话,怕是怕的,当时只想着,不能让晋王妃娘娘有所损伤,不能连累家人,其他的就顾不上了。”
贵妃感慨:“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愿陈茵与你相好,也能将性子定下来,凡事多为大局考虑。”
七姜一一答应下,那之后说的,俱是些不痛不痒的话,坐不过半个时辰,婆媳俩就退了出去。
苏尚宫一路将二位送到宫门下,见展太师父子已然等候,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先行离开了。
“翎儿,贵妃说了些什么?”展敬忠上前来,关切地问妻子,“上一回姜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