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嬷嬷守着大夫人,谨慎地说:“孩子们下去玩就罢了,夫人您……”
大夫人瞥她一眼:“知道了,但往后不必多事,这一片地如今都归少夫人管,下次再有什么事,要先问过她。”
“是。”
“准备热水去,一会儿她们上来了,好洗一洗。”
侍女们各自去忙碌,那几位特地穿得板板正正的农家们,这会儿目光都被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吸引,有几个妇人脱下了外衫,卷起裤腿,下地一起帮忙,大夫人则沿着田埂,走得离孩子们近一些。
日子朝着五月去,早晚虽还有几分寒意,只要日头一出来,便是暖洋洋的,七姜好久不干活,稍稍一动就出汗,直起腰来喘气,不慎用手摸了一下脸,蹭到了泥。
“姜儿,你成大花脸了……”陈茵指着她大笑,结果没站稳,一屁股坐进了泥地了。
“小姐、小姐!”
“快、快搀扶起来……”
站在水田外的陈家下人们,个个儿急得不行,偏又不敢下来,在田边乱嚷嚷。
大夫人已是笑得扶着梁嬷嬷才能站稳,召唤着:“茵儿快上来,该着凉了。”
远处,一驾马车缓缓而来,似乎是听见这头的动静,半路停下了。
展怀迁从车上跳下来,说道:“殿下,他们就在前方。”
太子挑起窗帘,望向人多的地方,便见陈茵被人从泥地里捞起来,满身狼狈不堪,却笑得放肆畅快,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愈发得明媚耀眼。
“殿下,要过去吗?”
“不必惊动夫人,我只是想看一眼。”
今日,展怀迁早早回到校场练兵,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微服出行来找他,忽然说,想见一见陈茵,但一早就听说,陈茵去了惜园。
展怀迁只能护驾而来,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玩疯了的场景,她还以为,七姜只是带陈茵来看看田地,怎么就下水田插秧了。
“怀迁,她们在插秧?”
“可能是,今年春天气候暖和,雨水丰沛,比往年早些。”
太子又看了一会儿,见陈茵被一群丫鬟嬷嬷簇拥着,已经看不见她本人,才放下帘子:“我们走吧。”
展怀迁上得马车来,坐下后说:“殿下,您……并不厌恶陈茵是不是?”
太子淡漠地摇了摇头:“怀迁,我该回宫了。”
展怀迁还想追问一句,可君臣有别,他不能对太子太过放肆。
“对了,听说晋王找你麻烦?”
“不算找麻烦,王爷带了几个护卫,来和臣切磋剑术。”
太子道:“我这个堂兄,性情古怪,你们要谨慎些。”
展怀迁心里自然早有提防,但不能当着太子的面宣之于口,只是抱拳领命,便命车马前行。
太子再次挑起窗帘,已经看不见田边的光景,他眼底掠过几分失望,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的光,也随着帘子放下而黯淡。
展怀迁看着他,太子抬眸对视,苦笑道:“看什么?”
“臣,不敢问。”
“怀迁,你还比我长几岁,曾经我们也像兄弟一般,像……像你家少夫人与陈茵那般玩耍。”
展怀迁沉了沉心:“殿下,陈茵究竟做了什么事,让您一夕之间对她深恶痛绝。她被困在深宫中,起居行止皆不得自由,臣实在想不出,陈茵会做出什么出格又或恶毒之事。殿下,您不说,这件事便无解,万一是误会呢?”
“不是误会,但不是她的错。”太子平静地说道,“只不愿她的人生,重蹈覆辙。”
展怀迁听得心中疑惑,但话至此,太子若愿意细说,早就告诉他了,既然不说,他再问也毫无意义。
可是,看得出来,太子绝不是厌恶陈茵,能说出不愿重蹈覆辙这样的话,恐怕“深恶痛绝”的背后,反而是一份保护。
车马离开庄园,展怀迁一路护送太子回到宫中,离开时,恰好遇上了父亲,他们父子已有好几日不相见。
“姜儿身体可好,听说淋雨高烧,太医怎么说?”大老爷很是惦记儿媳妇,说道,“但也别叫你母亲太辛苦,让嬷嬷们伺候便是了。”
展怀迁将惜园中的光景一一禀告,提起护送太子归来,因不愿多事,就没有提及陈茵。
大老爷说:“晋王去找过你?”
展怀迁颔首:“原来朝堂上都知道了,太子今日也提起,只是剑术切磋,即便儿子胜了,王爷也未纠缠。”
大老爷郑重地说:“这不是小事,三日后晋王便要南下,之后一路都会有人盯着他,怀迁,你要随时预备着……”
父子俩对视,展怀迁不禁握了拳头,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临别时,展敬忠又叫住了儿子,说道:“姜儿活泼可爱,在你母亲身边,能为她解闷,姜儿若是愿意住在惜园,不必惦记着回来。”
展怀迁淡淡地看着父亲,关于母亲,他总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对父亲说,但每一次话到嘴边,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展敬忠又道:“玉颜想要掌管家中事务,眼下你祖母不答应,过几日我再劝说一番,时机成熟了,就交由玉颜来掌管。你与姜儿说,早晚都是她的,只是她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