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七姜一脸悲悯,展怀迁软下心来,好生道:“这便是个人的命数,世上从无完人,也无事事遂心,他们天潢贵胄来到人世,总要舍去些什么。”
“可是……”七姜困惑地说,“难道父子兄弟,活着是仇人,死了才是亲人?”
“皇权之大,可杀人可灭世,而今彼此掣肘监督,可免除多少朝廷大患。”展怀迁耐心地说,“复杂深刻的背后,至少还有人在为国为民,舍得他们几分亲情,换天下太平,你觉得值吗?”
七姜想了想,点头道:“我越来越明白你说的那些话,你们不容易,我们农家同你们这些当大官的,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好处。”
展怀迁笑了,起身从七姜脚踝上取下帕子,凉水里又洗了一把,再小心翼翼盖上,崴伤的脚踝瞧着已是消肿不少,没伤着筋骨,实在幸运。
“我、我明天还想出门。”
“那……明日我们去城东登楼,可以俯瞰京城风光,下来后,我便送你去惜园,如此也算完成外祖母的交代,日落时我再来接你。”展怀迁说,“到时候顺路回府,能经过夜市,今天没能去成,怪可惜的。”
七姜稍稍动了下脚踝,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路,爬楼怕是更困难,但她想不出别的去处,不管了,只要能出门,总比闷在这家里强。
“后日,去城外钓鱼,顺路带你去看看校场的位置。”展怀迁说,“大后天,我就要出城练兵,会住在军营里,四五日才回来一趟,此番操练为期一月。”
七姜不明白:“为什么要带我去,军营重地,是不让女眷靠近的吧。”
展怀迁道:“至少该让你知道,我在哪里,没有说女眷不得靠近,只是不能乱闯,任何人都不可以乱闯,但有正经事,你当然可以来找我。”
“我没有事……”七姜稍稍犹豫,改口道,“也好,万一你家老太太发疯了,我还能找你来救我。”
“救我”两个字,刺得展怀迁心口一疼,虽是明白七姜在玩笑,可一旦这不是玩笑,对她该是多大的伤害。
此时,见张嬷嬷进来,说道:“哥儿,要为嫂夫人洗漱了,您回避一下吧。”
展怀迁便说:“你们忙,我去见父亲。”
张嬷嬷见孩子走出门时神情凝重,以为两口子又拌嘴,却见少夫人笑眯眯的,还问她:“嬷嬷,城东有什么楼,很高吗?”
“是啊,少夫人怎么知道的?”
“展怀迁要带我去,我们明天就去。”
张嬷嬷这才放心了,便张罗丫鬟们来伺候洗漱,而不知不觉,七姜竟然已习惯这仆从婢绕的日子,甚至不再觉得尴尬,想来也是,哪有凡人不爱过神仙日子的。
大院书房里,展怀迁见到了父亲,展敬忠说:“怀逸已经禀告了,姜儿没伤着筋骨,你何必特地过来一趟,多陪着姜儿才是。”
展怀迁道:“有件事,我来请父亲示下,您若答应,儿子这就吩咐下去。”
大老爷叹气:“说了多少遍,往后有事,该你们夫妻商议,你怎么不长记性?”
展怀迁显然还不习惯拥有这样的权力,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可以做多深的事,但问:“倘若我要求家中所有男仆家丁,只得听令于七姜,换言之,倘若祖母发狠,要他们动手捉拿七姜,他们不可以从,父亲觉着合适吗?”
展敬忠摇头:“你自己看着办,不要问我。”
“爹……”
“我给你把媳妇娶进门,是为了让你事事都来烦我吗,养你这么大了,你还断不了奶?”
原本只是一句责备的话,听过便听过了,偏生某位姑娘曾经误会他五岁才断奶,此刻父亲提起,展怀迁竟是脸红了。
“走吧。”
“爹,那我就吩咐下去了……”
“还问?”
展敬忠抓起手边的镇纸,佯装要打儿子,展怀迁退开几步,不敢再惹怒父亲,赶紧走了。
如此,没过多久,消息便传开。
沁和堂里,老太太已经睡下,上官清才刚沐浴完,正在镜台前润头发,听得外头有动静,她问:“什么事?”
有丫鬟进来,禀告道:“姑娘,方才二公子传下话来,从今往后,家中各处所有家丁,都要听从二少夫人的指派。”
上官清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们互相看了眼,一人小声道:“那日二少夫人去闹大厨房,老太太不是派朱嬷嬷带了男仆去抓吗,如今说来,往后老太太若要动家法,那些男仆是不能听老太太的,也不能动少夫人,奴婢说的对吗?”
上官清一时激动,不禁瞪着她,吓得那丫头跪下道:“姑娘,是、是奴婢多嘴了……”
“不不,你起来,我没说你不是。”上官清收敛了恼怒的神情,叹气道,“可不正是这个意思,就差把你们也算进去了,许是打量着,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件事连夜在府内传开,大管家带着人亲自到各处说明,来到秀景苑,四夫人客客气气地说知道了,但一转身就翻脸,闯来儿子的卧房,得亏夫妻俩还没入寝。
“听见了吗,下一步就该把我们撵出去了,展怀迁也太放肆了,还有他祖母和我这个婶母当家呢。”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