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饭,映春带人来收拾,丫头们下去后,她说:“方才听讲,秀景苑又闹腾了,四夫人晚饭也不吃,缠着大公子哭四老爷呢。”
七姜看向展怀迁,他便道:“恐怕是为了嫁妆,今日与甄家说定,玉颜的嫁妆我们不要了,留在侯府,往后为他们家二郎修墓所用。”
映春担心不已:“少夫人,四夫人白天才说您挡她财路,这下该记恨您了吧。”
七姜不在乎:“她本来也不待见我,随她去吧。”
正说这话,张嬷嬷从门外进来,说亲家公子派人来,有要紧的东西,必须亲手交给二哥儿。
展怀迁去了不久,带回来两张文书,皆是朱嬷嬷的儿子和雁珠的家人按了手印的。
她们的卖身契皆已勾销,往后虽是自由身,但不得再进入太师府,交由她们的儿子和兄长照养。
七姜分明不识字,展怀迁却特地拿给她看过后,才送去大院,张嬷嬷和映春都看在眼里,哥儿如今对新娘子,是越来越有心了。
七姜倒没有当回事,展怀迁一向这么细致,连早晨出门也要告诉她,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她的主意,给她看一眼文书并不奇怪。
要紧的是,今晚终于把话说清楚了。
然而展怀迁的心底,终究是失落的,来见父亲时,就被看出有心事,但问起缘故,他只是笑了笑。
当爹的便不再追问,另叮嘱:“陈阁老家的千金,正在惜园由你母亲照顾,不知要住几天,总之这些日子,你和恒儿都不要过去。”
展怀迁不解地问:“为何要去惜园小住,是惩罚她私自出宫吗?”
大老爷说:“不是惩罚,相反她自己绝食不眠,折腾身体,贵妃娘娘不忍心,只能先送出来安养一阵子。”
展怀迁唏嘘不已:“何苦来的,皇上和娘娘不如另选,这便是大婚封了太子妃,往后也不会太平。”
大老爷却问:“话说回来,你和姜儿怎么样了?我们家虽不敢比东宫,可这门婚事也牵强得很,更难为她千里迢迢孤身来嫁,迁儿,不论什么事,多包容些。”
父亲明明是发问,可他说着说着,又把话圆完了,仿佛是不在乎答案,又好像明知道结果,直接给了儿子台阶下。
“是。”展怀迁便也淡淡地应了。
“还有一事。”大老爷说,“你祖母往宗家寄了信,过些日子家里可能会有客人来。”
展怀迁不禁蹙眉:“我们家从太祖父起已是旁系远亲,且自立门户,从不麻烦宗家任何事,他们来摆什么祖宗的款,又或是要沾您的光?”
“你这是……”展敬忠含笑看着儿子,“这话听着,颇有几分姜儿的语气,和媳妇日子久了,被她带过去了?”
展怀迁面上一红,躬身道:“是儿子失言,父亲恕罪。”
大老爷道:“你我父子,就不能说说笑笑,我偶尔与姜儿说几句话,也觉得比你亲切些。”
展怀迁面上是淡淡含笑,心里却并不好受,纵然儿时记忆渐渐模糊,但依旧记得,父亲也曾与母亲说说笑笑。
“怎么不走,在想什么?”展敬忠问儿子。
“还有一件事。”展怀迁回过神来,应道,“那日老太太亲自向舅母提亲,要将清儿许配给表哥,舅母当面婉拒,还说来年春闱后,要为清儿挑选夫婿。”
展敬忠笑道:“还是你舅母厉害,本来这女眷的事,就该女眷来解决,我和恒儿还假模假样地想对策,至于清儿的婚事,我也会好生替她挑选。”
“是。”展怀迁行礼道,“儿子退下了,您早些休息。”
“迁儿。”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展敬忠说:“你就要去城外练兵,恐怕往后三五天才回来一趟,新婚便要分开,姜儿实在委屈。不如你这告假几日,带姜儿去京城里外逛一逛,暮春好时节,莫要辜负了。”
虽然答应了父亲,可展怀迁心里没底,七姜都不让他说喜欢,又怎会与他一同去游春。
但提起了这个念头,就时时绕在心上,夜里入寝,听着矮几那一头的气息尚未入眠,又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展怀迁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不睡吗?”
七姜说:“睡了一下午呢,怎么能困。”
展怀迁问:“那你在弄什么东西?”
“翻花绳,我吵到你了吗。”
“不是,我只是对气息和动静比常人敏锐些。”展怀迁道,“此外……有件事。”
“哎,听着不像好事。”
“父亲命我带你去游春,我怕他看出我们有什么古怪,因此就答应了,本该先和你商量才是。”
展怀迁不得已撒了谎,他真心想带七姜出门游玩,可晚饭时才说好的话,不能出尔反尔,唯有顺水推舟,赖在父亲身上。
七姜想了想,应道:“不如全家一起去踏春,我看玉颜的病,总闷在屋子里也不会好的,该出去透透气,何况她如今是自由身了。”
“好、好……”
“不过我说的全家,是指兄弟姐妹们。”
展怀迁笑了:“这是自然,我也请不动老太太和婶母。”
话音刚落,便见七姜起身跳下床,光脚走到窗边,推窗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