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心内,是说不出的滋味,不禁问:“老太太,您不过是第二回见我,怎么就认定我值得托付?”
外祖母怜爱地说:“你嫁给了迁儿,便是我的外孙,当祖母的不先好好疼爱你、信任你,你又如何信任我们呢。将来若是彼此辜负了,那将来再说,眼下我瞧着,就是个好孩子。这展家那么多年了,总算有了个硬气的小主儿,就你敢在甄家大闹,抢回玉颜的气魄,太师府也算有指望了。”
“可是……”
“孩子,两年后的事,两年后再说。”老太太语重心长地叮嘱,“同样的话,之后我也会关照恒儿和迁儿,再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两年的约定,舅母们我也不会告诉。姜儿,做人不必那么老实的,你若不会撒谎,那就不开口,不说就不算撒谎。”
“是。”七姜终于笑了:“您真好,还有夫人们也好,还有表哥……”
老太太笑道:“那能不能,叫我一声外祖母,恒儿这个表哥,你倒是顺口得很。”
七姜抿了抿唇,犹豫再三后,喊了声:“外祖母。”
这日傍晚,展怀迁来到外祖家,却没接上七姜,门下说少夫人没用晚饭,早早就回去了。
他便也不下车,命人传了话,径直就往家去。
福宝问他为何那么急,展怀迁才一愣,是啊,他在担心什么?
日落后的太师府,和往常一样冷清起来,展怀迁往观澜阁走时,遇见大厨房的人从沁和堂撤下晚饭,一排人都等在路边,请公子先行。
走了几步,他退回来问:“祖母胃口可好?”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他便打开食盒,里头的菜肴几乎没动过。
展怀迁道:“明日准备些祖母爱吃的菜肴,你们厨房的人,该上上心了。”
他们几个只是负责传菜的,面上应下,回去断不敢说,却不知二公子也非关心祖母,他只是突然好奇起了,这家里的铺张浪费。
自然,老祖母多吃几口菜,无可厚非,他也对七姜解释了这京城里的买卖营生,但奢华和浪费,终究是两码事。
“福宝,我们院子里的饭菜好吃吗?”
“好吃啊,要紧都是热乎的,也不用看其他房里下人的脸色。沁和堂和秀景苑的人,总觉着他们比咱们高一等似的,吃口饭还排挤咱们,小的也是糊涂了,难道这家里,不是您和老爷的?”
“这些话不必说,那你吃得饱吗?”
“哥儿,您觉着呢?”
展怀迁看了眼福宝,这白白胖胖的小子,真是人如其名,不禁笑道:“下回少夫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福宝机灵地抢答:“小的一定给您留。”
展怀迁拍了下他的脑袋:“我说了吗,是叫你少吃点。”
福宝揉了揉脑袋,见哥儿含笑往前走去,他也乐呵呵地跟上来。
前几天公子情绪低沉,每日闷闷不乐,今天终于好了,必定是有好事。
回到观澜阁,不见七姜在,以为她又跑去大院书房和怀逸作伴,展怀迁便没多问,换了衣裳,先去向祖母请安。
可归来途中,到了父亲院里,萧姨娘却告诉他,少夫人今天没来过。
展怀迁心里隐隐不安,再折回观澜阁,才见到和映春一起往回走的七姜。
而七姜见他满脸担心地走向自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问:“你怎么了?”
展怀迁问:“天快黑了,是去逛园子吗?”
映春在一旁应道:“少夫人晚饭吃多了,奴婢陪她去消消食,没走远,就绕着观澜阁转了几圈。”
展怀迁轻声念:“怎么没人跟我说呢。”
七姜问:“你找我有事吗?”
这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关系,总让展怀迁在失落和欣喜间折返,似乎只有夜里卧谈,彼此都看不见对方时,才能好好说几句话,而在人前,七姜总将她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以为你会在司空府用晚饭,我去接你,没接上。”展怀迁道。
“昨晚就说,不用你接的呀。”七姜不觉得什么,带着映春就走开了。
福宝眼看着他们家哥儿的情绪,跟着天色一起暗下来,天黑了,公子又不高兴了。
“哥儿,用晚饭吧,您站在外头做什么?”院门里,张嬷嬷召唤着,“福宝,快让公子回来。”
展怀迁不愿多出什么事来,提起精神进门,然而一个人的饭菜,不是头一回七姜吃剩下的那样,看得出来是另外准备,新鲜做起来的。
其实吃什么都不重要,要紧的是,和谁一起……
“张嬷嬷,我有些话想和他聊,你们能不能?”七姜忽然出现在面前,怀里抱着一大盒核桃。
“好好,你们聊着。”张嬷嬷眉开眼笑,麻溜地走了。
展怀迁面上也有了笑容,问道:“你喜欢吃核桃?”
七姜说:“喜欢是喜欢,不过现在吃不下,我是抱着装装样子的,这样走进来,比较自然不是?”
展怀迁哦了一声,不论如何,七姜坐在对面,他立时就有胃口了,问道:“有什么事吗?”
七姜抓了两颗核桃在手里轻轻盘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问你,苏东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