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一定被打了好几拳头,不然打不出那个眼圈”,沈明臻贱兮兮的道:“还有额头上面,碗大一个伤疤,可能是被杯子砸的,怕是好不了了哟。”
他此时正在洗脚,两只白净的脚在洗脚盆里叠着一块互相搓,搓着搓着左脚的脚心有点痒,于是不动声色的用右脚的大拇指去拨拉左脚心——他其实还想用手抠,再顺便搓搓脚底板的泥,但却怕“抠脚大汉”这形象被看见,更加不得仙子般的绛绛喜欢了,于是只好忍着痒,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大骂特骂沈明波罪有应得。
“小时候有一回,我亲眼看见他推了人下湖里,却谎称不小心。”,沈明臻骂:“我记得那人是他的同窗,后来落水生病了,听说后来还得了畏寒之症呢,一到冬日里就怕冷的很。”
这肯定又是一个他可以叨叨一夜的故事了,折绛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你今天下午说沈明波的事情都说了半天了!”
沈明臻大声反驳:“但是我说的事情没一件重复的!”
折绛:“…………”
这倒也是。
沈明臻和沈明波的恩怨积蓄已久,后来更是处于相看两厌的地步,从生活中的点点小事到沈明波做出的小人之举,沈明臻足足叭叭叭了一下午没停。
这时他总算艰难的搓好了脚,于是立刻拿着帕子随意擦了擦,提着灯走到床前,搬了张小椅子坐着,认真的跟折绛道:“我觉得他是又在背后出阴招被人察觉了,所以才被打成这样。”
折绛见他嘴角弯弯的裂开嘴:“夜路走多了,总算遇见鬼了。”
她就无奈的很:“大嫂嫂说沈明波参加的是木山书院里的诗会,人是一个叫杜子金喝醉酒打的,具体原因大家都守口如瓶,咱们打听不出来,现在只说喝醉了发疯,你就当他阴了那个杜子金的被打的吧,别嘀咕了行不行?我还要看书呢。”
原来是这样啊。
沈明臻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想哼了:大嫂嫂都不告诉他,只告诉绛绛!
——不过大嫂什么时候让人过来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心里有了点点失落,暗暗立下又一个目标:以后要对任何事情都掌控全局,不能什么事情最后一个才知道。
目标一立下,他就看开了“不受重视”这事,然后说起查到了白衣男的话题,“就在咱们隔壁!你想不到吧?”
今天事情太多,他差点忘记说了。
折绛的手就顿了顿,“穆家的人?”
沈明臻点头:“是啊是啊,空明说他看见那个小女孩跟着个丫鬟进了穆府。”
他信誓旦旦:“那个白衣人肯定也跟穆家脱不了干系。”
折绛紧拧眉头,第一次仔细问起沈明臻被打的过程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大概多大?说话什么口音,你再好好想想。”
沈明臻便努力回忆:“长得还挺好看的,十五六岁的样子吧,一直没说话,一上来就打。”
折绛眯了眯眼睛,“穆家没有十五六岁的男丁。”
沈明臻就道:“那就是穆家的亲戚。”
折绛:“是穿白色衣裳?”
沈明臻道:“对。”
折绛再问:“小女孩,说话了吗?”
沈明臻回忆道:“说了,我想想——啊,那小女孩带点江南口音。”
江南啊。
折绛听了这话,到一边沉默去了。
沈明臻等了等,都没等到她回神,又不敢开口打扰她,于是只好又提着小灯笼,搬着小板凳走回了榻前。
他心里沉甸甸的。
沈明臻其实早就猜测到了,折绛跟穆家一定有点恩怨,至于是恩还是怨,他猜是怨——可能连折绛自己都没察觉,每次说到穆家的时候,她的心情都会不好。
于是他就很少提起,就连大嫂嫂让人送了糕点去拜访新邻居,对方又来了人回礼,这样来回好几次,沈明臻都有意无意的挡着不让折绛知道。
今天是他疏忽了,他就不该跟她说穆家和白衣人的事情的。
他有些懊恼,拿起书看了起来。
他僵硬的歪在榻上,不敢翻来覆去,怕引来斥责,心情便不好,且他翻了两页书,发现可能因为心绪不佳,看书都没有早上那股灵气劲了。
那就休息会吧。
他想。
趁着休息的时间,可以想想绛绛的事情?
这么一想,他就放飞思绪了。
——绛绛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呢?她的眼神为什么总是带着冷意呢?
——她为什么不喜欢出门呢?她为什么没有朋友呢?
——穆家好像也没有因为认识绛绛就过来看看她?
绛绛和穆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因为死去的穆家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吗?
他心里十分想知道因果,但这是折绛的私事,他还是想秉承着原则不去打听,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又努力去看书。
如果说上午是“下笔如有神”,那现在便是“天赋干涸”,上午在书上写注释时一气呵成,现在却犹如老牛破车,读个句子都断断续续。
状态不好,沈明臻索性将书甩一边,伸头伸脑的去看折绛了。
折绛不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