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注意掀开白布的一角,露出与微·霍尔的半张面庞,又被护士迅速盖好。
人之生死,不过瞬息。
晏灵川怔怔地看着那群人将与微·霍尔推走,看着他们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收拢掌心,银簪的边角扎进他的手掌里,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任凭血液流淌下来。
他眼眶通红,最终闭眼时,眼泪掉下来,无声也无痕。
那天夜里,他在医院的楼道里坐了一夜。
他才刚刚找到她,却又转眼失去了她。
——
三十多年的时间过去,逐星和慕云殊早已离开了平城,他们在远离喧嚣的山林深处修了一座庄园,逐星是灵,跟山中生灵交好,而妖族尊慕云殊是神明,而慕云殊也帮了他们不少忙,所以修建庄园时,不论是灵,还是妖,都很乐于来帮忙。
他们不同于凡人,因为自身具有灵力,便不必耗费人力之工,即便是修建一个大庄园,也不必三年五载的时间。
不过短短两月,就已经修建完成。
他们也是这园子里的常客,逐星很乐于请他们来做客,她很喜欢跟他们分享好吃的,好玩的。
晏灵川也离开了平城,却一直游走在许多城市,许多国家。
逐星知道,他仍然在寻找他的妻子。
现在的他,活得过于恣意。
赛车,骑马……他有了许多要做的事情。
像是很忙,却又像是漫无目的。
因为他要继续用慕云琅的这张脸活在凡人的世界里,所以他拜托慕云殊借助星芒阵法,帮他抹去曾经有关慕云琅在所有人脑海中,或是任何实际照片里,报道里的痕迹。
没有人,会认识他的这张脸。
这甚至还耗费了他几十年的修为。
但晏灵川并不后悔。
作为慕云琅的一生,他活过了。
接下来,他要做他自己。
而慕云殊也是将星芒阵法研究透彻后,才能寄于幻术,隐去他和逐星真实的不老容颜,让人以为他们也同样在被岁月改变。
这种幻术维持的时间不长久,所以到后来,他们不再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
也是借此,慕云殊才能有比以前计划时间要更多出一些来,能够守着他的父亲慕羡礼,直到他临终去世。
“川叔,你真的不来吗?”逐星在电话里说,“我认识了好多住在山里的新朋友!他们毛茸茸的,长得特别可爱!有一只土拨鼠还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晏灵川咬着吸管,闷笑一声,“土拨鼠?你确定你进得去他家?”
“……”逐星懵了。
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慕云殊在一旁,他手里正握着毛笔,不疾不徐地为画上的花草添彩着色,像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也不由弯了弯唇瓣。
逐星拿着电话,偏头就看见他在笑。
她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见他笑,她又止住了。
自从慕羡礼去世,他就很少会笑。
或许□□的苦处,你注定会看着你所有在乎的人,都死在你的眼前。
之前是慕羡礼,他的父亲。
或许未来,就是他的朋友,谢晋。
谢晋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
逐星把手机一扔,就跑过去抱他。
并不说话。
慕云殊搁了笔,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不言语。
“……”
晏灵川正说着话呢,那边就没声儿了,他干脆挂了电话,一口气喝光了酸奶,然后把酸奶盒扔进垃圾桶。
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他一手插在裤袋里,走出了房门。
新认识的那帮年轻气盛,动不动就拿命赛车的小子,约他去酒吧喝酒。
他拒绝了两三次,电话来了一百多个。
被弄得有点烦,晏灵川想着喝酒就喝酒,拿了机车的钥匙,就下了楼。
在这冬季凛冽的夜,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下面搭着一条黑色修身长裤,一双黑色马丁靴,却骑着机车,在轰鸣声中一路飞驰。
夜里寒雾缕缕,霓虹灯影交错闪烁,为这个北方城市平添几分朦胧神秘的美。
他把机车停稳,进了酒吧,穿过人群,找到那几个年轻男人后,就走了过去。
那几个年轻人正在笑闹着,一见晏灵川,就连忙一个个地喊他一声:“晏哥!”
明明之前他们还跟晏灵川打了一架,也是晏灵川一个个地把他们给揍服帖了,他们才肯心甘情愿地叫了他“哥”。
晏灵川跟他们打都不带用仙术的。
却也是没有想到,他们被打了还非叫他“哥”。
这都什么年轻人?
“你们自己喝得了,我跟你们喝有什么意思?”
晏灵川拿了那身高足有一米九,理了个寸头的男生递过来的酒,说了一句。
“跟我们喝怎么了?晏哥瞧不起我们的酒量?”寸头男生笑了一声,喝了一大口酒,又说,“那咱来比比?”
晏灵川简直想把杯子里的酒泼他脸上。
他觉得无话可说,又闷头喝了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