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清倒吸一口气扭头,陈老太手脚矫健一脸阳光灿烂,他顿时心里一抖:“这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哎我这就道歉去。”
说完拍屁股起身,组员们对视,也纷纷站起来。
钟林见陈春华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测量仪器,用抹布擦了擦手,
“陈同志,你怎么来了?”
陈珂笑呵呵的:“这不是我家老大老二回来说试验小组碰上困难了吗,我那早走的男人是挖鱼的,我在旁边看得可清楚了,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来帮帮忙!为科学献身!”
老太太一席话说得试验小组成员如释重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幸好不是来告状的,不然组长可得好一番批评他们。
碰上热情洋溢的陈老太,钟林的心仿佛被温暖的热风拂过一般熨帖,他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眼镜,笑了笑:“那是再好不过了!”
“来,你跟我来看看这儿,这些都是试验鱼……”
说着,钟林还真闲有功夫地给陈老太介绍起来。
试验组组员面面相觑,怎么老师对他们那么严苛,对村里人却那么好,尤其是这个陈老太——
眼看陈老太一副惊奇的模样,钟林也讲得津津有味,组员之一忍不住说:“钟老师,我们下午的进度还赶着呢。”
钟林能不知道吗?
他淡淡一笑,“几分钟也不耽误。”
组员们都无奈了,尤其对着李家俩兄弟无奈,你说李老大怎么那么死脑子呢,他听不懂,还真把他妈给喊过来,这老太太一看就是村里最多上过初中的,难道还能真明白钟老师在说什么?
试验小组的组员都摇头,没组长下达下午的测算任务,他们也正好跟在后面偷个闲。
说是偷闲,其实也是听钟老师再总结一遍他们现在的任务。
因为家鱼人工繁殖已经是百年的大课题,多少祖辈兢兢业业,依旧无法攻克这个难关。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攻克这个难题,咱国家的发展绝对能上一个台阶,人民群众能解决相当一部分的饥荒问题。
但问题就是,全世界那么多国家,组里留洋回来的老师,各个都是竭心尽力,却束手无策。
在钟林之前,已经有科学院的骨干发现脑垂体悬液注射能让家鱼发情,钟林学习了脑垂体催情技术,并已试验两年,目前仍未有进展,发情到产卵还需要一个契机。
钟林提到这,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陈同志,是不是觉着挺复杂的?”
当然复杂啊,他们这些新兵上手的时候也一头雾水呢,组员们只觉得钟老师这话问出来好笑。
陈珂顿了顿,摇头。
试验小组组员看那陈老太一脸茫然的模样,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纷纷窃笑——
突然,听到陈老太舒缓的声音:
“哎不复杂啊,这就跟人一样,人想发情也是靠脑子传达命令,这鱼要发情当然也得靠脑子,老钟同志,你可别当咱们村里人都是傻的,这知青下乡多少年啦咱无聊也借过书看。”
陈珂淡淡一笑:“我给概括一下,你刚才说的啊,就是雌鱼在你那脑垂体激素作用下能生殖的地方发育成熟了,可原本发育成熟了就能产鱼卵,但现在这池子里的鲢鱼不成功,你们以为是环境水质的问题所以到处跑试验,可是这样?”
话音刚落,全场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大得能吞整只鸡蛋了!
李卫国李卫城惊了,这钟组长说的是这个意思吗?看大家反应好像是……咱妈说对了?
老太太瞥了一眼这个把月就挖出形状的池塘,慢悠悠继续说,
“钟同志啊,咱这池塘你给挖成了有排水口的模样,好像和我那老头子不一样。对了,你们是做科学研究的,我老头子就是挖鱼来吃的,性质就不一样!原来池子里水是活水,就好像没那么流动,你这一弄,倒是有点像小河了……”
陈珂一边说着一边茅塞顿开,她眼睛渐渐睁大,水流原来是这回事?
那么就是说,钟林已经摸到边儿了?那怎么没成功呢?
陈珂疑惑地望向钟林:“你们这是把水池子当做小河来试验,”她好歹理科出生,曾经学过的知识冒上心头,“难道是给这些鱼,一个和能产卵环境相同的环境,来做试验?”
陈珂说着说着自己也激动了,她好像是摸着边儿了。
她扑闪着褶子下沉的苍老眼睛,那眸子里关不住的好学光芒简直刺瞎了众怀疑自己智商的组员眼睛:
“哎钟同志,是这样吗?”
试验小组众组员沉默地同时转头看向他们组长钟林。
钟林顿住,没回神,恍惚了一下,他咋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了呢,这眼前言笑晏晏的老太太还是农村人吗?
咋皱纹里面都写着科学进步四个字呢?
钟林点点头,睿智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彩:“陈同志,你说的完全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能通过这构造,就看出他们在做什么,钟林倒是没和他的学生助手一样受打击,而是心想,这么聪明的老太太,若是能够继续上学,那得是多么杰出的科学人才啊,祖国的发展就是需要这样心思敏捷,观察仔细,举一反三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