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醉酒状态下的人,是介于疯子与天才之间的状态。
这个夜晚,白茜羽很开心,是最近这些年少有的那种纯粹的开心。
她扯下玻璃瓶里的玫瑰花瓣,如同婚礼铺路般洒了一地,她将昂贵的法国香水喷得满房间都是,然后尽情地为所有的服务生分发小费,唯一令她不满意的是音乐不够激情,音效也不是很给力,让她站在桌子上跳舞时很不好找节拍。
跳热了,她就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外走,好像有人拦住她问她要去哪,白茜羽理所当然地说去泳池游一圈啊,她轰趴的别墅通常都带恒温泳池的,但那人告诉她这里并没有泳池,白茜羽只好作罢,随即还是往外走。
没走两步,又有人拦下她问她要去哪,白茜羽顺理成章地说要去烧烤,她轰趴的别墅通常都有烧烤炉和新鲜食材的,但那人告诉她外面天黑了,现在烧烤也看不清了,还试图喂给她味道奇怪的茶水,被她一掌拍开。
几经受阻,白茜羽终于有些生气了,大喊着要回家,叫司机把她的布加迪威龙开过来,然后到处找停车场,但旁边的乱糟糟的,总有许多人围在她身边,像是一堵随时跟着她移动的墙,总是令她难以突破。
最后,白家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公主终于妥协地表示不回家了,也不去游泳烧烤了,就在这儿老实待着,但她立刻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她要在屋子里下雪。
于是,傅公馆便迎来了一场雪。
春寒已经过去,炎热尚未到来,春风从苏州河的两岸吹拂而来,掠过战壕中抱着枪打盹的疲倦士兵,掠过街角裹着草席浅浅睡去的难民,最后吹起傅家公馆廊下不知谁挂上的风铃,叮咚作响。
灯光温柔的客厅里,飘起了绒花似的雪。年轻人们抬起头,看着阿月带领的丫鬟们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她们抱着枕头将里头的鹅绒洒下,抖落雪白而细碎的绒羽。下落的鹅毛大雪将时光放得很慢,仿佛就此停止,一切都定格在这一刻。
白茜羽站在客厅的中央,仰头伸手接着雪花,清澈的瞳孔中深深映着这一幕,微红的脸颊是玫瑰花的颜色。
她在看纷纷扬扬的雪绒,有人在看她。
“真好啊。”谢南湘忽然轻笑了一声。
“真好。”顾时铭点头道。
“是啊,真好。”傅少泽也低声说道。
“好在哪里?”肖然冷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白日放歌须纵酒,肖兄何必食古不化?”顾时铭温和一笑,如春风化雨。
“不要随便叫我肖兄。”--
“好,肖兄。”
“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就好了。”傅少泽望着那边的女孩,忽然心有所感,他很少愿意说出这样感性的话,因为他觉得这样很不酷,可是此时此刻这句话就这样自说自话地从他的嘴巴里跑了出来。
殷小芝微微垂首,黑发柔
顺地映着白瓷般的脸颊,“若是这世上没有战乱,没有不公,每个人都能平安喜乐,那该多好……”
顾时铭感慨道,“平安喜乐未免有些虚,我只希望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工作做,凡所吃的饭绝不是什么人的膏血,凡所做的工作绝不为充塞一个两个人的大肚皮。”
肖然抿了一口无限续杯的白开水道,“倒是说了几句人话。”
客厅里暗下了大半的灯光,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雪花在飘落,傅少泽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轻柔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英俊而锐气的面孔上,融化了几分傲意与疏离,“我只希望仗赶快打完,咱们都能好好活着,以后还能一块儿凑着吃饭、打牌、喝酒。”
殷小芝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柔声道,“不如我们相约每年的今日都在这里聚会,好不好?等日后上海太平了,还可以去踏青,郊游呢。”
傅少泽拿眼斜着看谢南湘,他还是看不惯这个曾经与他一块儿飞车逃命的家伙,嘴上却道,“我没意见。”
顾时铭笑道,“既然主人都同意了,那我自然也没意见了。”
谢南湘用指腹轻轻转着鲜艳玫瑰的青梗,忽然道,“你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Winterising!”那边传来女孩子听起来很愉快的声音,她拢起一大片鹅毛扬到上空再看着它们缓缓落下,有的落在她额头上,有的落在肩膀。
片刻后,肖然一针见血地道,“问题是,我不认为这种人还能活到明年。”
满足了屋内看雪的心愿之后,白茜羽很快就没有继续蹦跶的精神头了。
她只觉得头昏脑涨,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但她一会儿流窜到厨房,一会儿钻进柜子,别人要管她她还拒不配合,不仅身手极其灵敏,还不忘布下恶作剧的陷阱,同时用假动作迷惑追兵,整个别墅都被她闹得鸡飞狗跳。
直到不知是谁将她忽然拦腰抱起,天旋地转了一阵,似乎是到了柔软而踏实的床上,她才终于觉得感到踏实起来,抱着一只平底锅安详睡去。
至此,距离白茜羽喝醉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顾时铭给酒醉后人事不知的女孩掖了被角,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是消停了。”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