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四月一日,晴。
今日是个好天气,早晨在花园里照料花卉的时候,我看到虞小姐穿着一身运动的装束在晨跑,与她打了招呼。
虞小姐似乎并不像我以往所认为的那样咄咄逼人,大部分的时候,她其实还蛮好说话的,是个很和气的人。
与一贯认知不同的是,虞小姐很喜欢运动,跑步、跳操,这些都便罢了,她还喜欢在毯子上做古怪的动作,观之不雅,不知何意。
试探性地问及她为何每日跑步,得到回答却令人有些意外——外头都打成这样了,随时都要逃命,到时候车子开不动了还不是得撒丫子逃命,谁身体素质好谁活下来的几率就更大呢!
不仅如此,虞小姐又道最近久居在家,光吃不动,难免日渐肥胖,如今闲来无事索性多多锻炼,随后又说了些什么「没有对镜自拍」、「从不朋友圈打卡」之类难懂的话……莫非是直隶那边什么独特的风俗吗?
中午插花时,想起了泰戈尔的《奇梦》:「花儿结果,果实变为种子,林中繁衍的新树多彩多姿。水气凝成云,云团变甘霖,瀑布冲破重山的囚禁。夏季溶化的雪水飞降焚尸场,浇灭焚尸的冲天火光。」
想来在此处寄居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外界战火纷飞,这里虽尚未被战火吞噬,却又几乎与世界断绝了一切的联系,既是安全的,却又是风雨飘摇的,如同怒海中的孤岛一般。
我并不害怕。
假如能在孤独的灯塔里,与你一起听着海水拍打岸的声音。谁能保证,被追求者不会狂热地爱上追求者呢?比如,你就真的不爱我?
……
四月二日,阴。--
今日天气阴沉,虞小姐依然也晨跑,知道她有这个习惯后,我特意提早准备了早餐,问她要不要试试,本没有报什么希望的,但虞小姐竟然点了头。
看起来,她对以往的事情没有丝毫芥蒂,不过想来也是,她如今已经赢得了少泽所有目光的注视,她何苦要介意曾经的「手下败将」?
今日没有晨读的兴致,早早地回房看书,正好遇见谢先生与肖先生在说话,讨论的似乎是军事方面的内容,听不太懂,不知他们是何人?似乎是虞小姐的朋友。
学长也是虞小姐的朋友,她为何有这么多朋友?
……
四月三日,阴。
听说外面战事吃紧,早餐时我听到谢先生与学长在讨论,谢先生词锋犀利,只是对战事颇为悲观,听说他是上过前线的军官,难道真要输了吗?那上海陷落了之后,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不过,这样的煎熬是常态,从一开始的心乱如麻,度日如年到了如今,也只剩下了不悲不喜、听天由命了。
下午,炖了甜品,本着分享的原则,我给房子里的每个人都送了过去。最后的一份送到少泽的房间时,他正在对着一大堆厚厚的稿纸沉思,我瞄了一眼,似乎是电影的剧本。
记得曾经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在忙电影公司的事,他不怎么爱诗歌,却似乎对荧幕上的故事情有独钟,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将他的爱好放在心上,只是一味地希望他与自己有共鸣,现在想来是何等的自私。
他当时最喜欢的电影叫什么?是一部外国片子,但我不记得名字了。
--
可惜学长对看电影这种赶时髦的事情并没有兴趣,不然问问他就好了。
……
四月四日,晴。
早晨帮舒姨打扫庭院,果然又见到了虞小姐,但今天不同的是,她没有如往常一样晨跑,而是和少泽一道打羽毛球。
天气晴暖,她穿着紧身的上衣,裙子短至膝盖以上,这种装束我只在画报上见人穿过,生活中并未见过真的有女子敢于如此大胆,想起与虞小姐的初见,心中不免唏嘘。
看来一个女子为了男子的青睐,是能做常人所做不到的事的。
虞小姐打球有些累了,邀请我替她上场,不知是故作大方,还是真心实意,不过我婉言谢绝了。
我是一个不喜欢争的人,我只是希望少泽在心中为我仍旧保留那么一个小角落,我会如同渴望阳光的种子般,等待发芽的那一天,若是等不到,我毫无怨言。
不过,我在他与虞小姐之间看不到任何爱情的火花,这让我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我不敢将这份期待教任何人知道,唯恐旁人笑我自轻自贱,可只我一个人偷偷地期待着的时候,就没有关系了。
不过,虞小姐如今的确是个很「摩登」的人。如今,公馆里除了她之外皆是男子,她却丝毫没有未出阁闺秀的保守与守礼——不仅总是穿着睡裙在房子里游来荡去,甚至大晚上还和他们一块儿玩牌,玩到兴起了嬉笑怒骂,玩到疲惫了便裹着毯子倚进沙发里。
关于这一点我不敢苟同,妇女解放,指的是放脚放胸,能有读书识字、自由恋爱的权利,东方与西方文化不同,想来,虞小姐这般作为,也是矫枉过正了。女子的进步自然是体现在思想与知识上,在男女交往上若是不自珍自爱,反倒令人看不起。
不过,不仅是少泽,就连学长似乎都与她私交很好的样子,什么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