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得见他一面。
大厅正中悬吊着六盏巨型水晶吊灯,富有英国宫廷建筑风格的拱形屋顶大厅内,月洞式窗户外是浦江迷人的夜景。
远离舞池喧嚣的九霄厅中,三张欧式长沙发摆在大幅油画像前,白茜羽到来的时候,傅成山全然不知前厅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很高兴地站起身,拉过她的手,“梦婉,你来了。”
“伯父。”白茜羽脸上扬起笑,顺势坐到他一旁,却正好看到沙发对面的傅少泽。
他今天穿着一身很正式的黑色西服,竖领雪白挺括,领结干净斯文,俨然是位直接从画报上拓印下的英俊绅士,如果他的坐姿不那么懒散,也没有无聊地拿餐巾叠着喇叭花的话,这个人还算赏心悦目。
傅成山与她寒暄了几句,语气便关心起来,“梦婉啊,最近怎么样?你住的地方,是租的房子?安全不安全?最近外头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要当心一点。”
“伯父放心,我住在租界里头的,不会有事的。”她不着痕迹地应付过去,她一心二用,眼睛留意着周遭的摆设和人物,嘴上则哄着老人家开心。
九霄厅,两个出口,洗手间在左边……
东边与西边的入口分别有门童负责开门……
傅成山附近的沙发旁边有一个侍者添茶水……
花瓶边有一个穿着马甲的侍者……
傅冬站在傅成山的左手边……
如果有人想动手的话,那么会用什么方式下手?
如果有人是她军事调查处的内应,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她心电急转,一时没留心傅成山说了什么,就听傅成山道,“……伯父实在不放心,你要不还是搬回公馆里头,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白茜羽愣了愣,怎么就说到这儿了?她拿起杯水喝着,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心不在焉,道,“伯父,我一个人住挺好的……”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伯父不会逼你和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成婚的。”傅成山大手一挥,像是旁边黑着脸的傅少泽不存在似的,“这小子什么德行,我清楚得很,脾气差,心思浮躁,还要去开电影公司,搞得乌烟瘴气的,伯父之前让你们成亲,是想着怎么说他也能为你遮风避雨一阵子,现在上海法律也完善了,以后他死了,财产也是要分给你的——”
“咳咳……”白茜羽一时没留神,差点把水喷了出来,呛得她一个劲儿咳嗽。
眼看那傅少泽脸都跟锅底似的了,傅冬在旁边也眼角抽了抽,连忙道,“老爷,您过寿呢,别说这么不吉利的字儿。”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迟早有一天要死的,他也是!”傅成山中气十足地训斥了一句,转而又对白茜羽柔声道,“但是,伯父见了你之后,发现你是这么出色,这么优秀,让你嫁给这样一个浑小子,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所以,我想着你虽不能嫁进咱们傅家来,但毓珍有一句话说对了,其实可以换个方式,让我们傅家继续照顾你……”
白茜羽一怔,就听傅成山郑重道,“我有意将你收为义女,以后,傅家也就是你的家,你意下如何?”
傅少泽似乎是刚知道他爹的打算,倏地一下抬起了头。
唯有傅冬垂着眼,显然是早有预料。
白茜羽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伯父,谢谢您的厚爱,我铭记于心,但是认义女这件事,还是不必了。”
傅成山皱眉道,“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白茜羽当然有顾虑,她的身份注定是见不了光的,若是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被敌人所发现,那么必然会牵连到傅家。
或许在旁人看来,傅家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她知悉历史的走向,知悉未来的上海将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权力财富不知道要经过多少轮的洗牌,多少显赫的姓氏在战乱与炮火中也不值一提,她怎么好再去为这位值得人敬爱的老人平添几分危险。
白茜羽脸上露出乖巧的微笑,“不,我只是觉得,咱们本就亲如一家,何必要这些虚名?”
傅成山沉吟片刻,拿起茶盏,用杯盖拨了拨茶叶,抿了一口热茶,才道,“好,我不勉强你,有什么事,但凡是伯父能做到的,你一定要开口。”
沙发旁,那个侍者的目光停留在傅成山刚放回原位的茶杯上,提着茶壶走了过来。
白茜羽微微眯起眼,道,“那我倒真有一件事。”
傅成山好奇地道,“哦?是什么?你尽管说,我一定满足!”
“那就是,请您一定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康健,百病不侵。”白茜羽说着站起身,忽然朝那个侍者走去,说了声“我来吧”便不由分说地接过了铜壶,恭敬地为傅成山添了茶,“伯父,请用茶。”
傅成山有些惊讶,随即百感交集地接过茶,“好,好,老虞生了个好女儿啊。”他借着喝茶的功夫,将眼里的热意掩去几分,随即放下茶盏,道,“好了,梦婉啊,你们年轻人下去玩玩吧,不用在这儿陪我这个老头子了。”
说着,他板起脸,使唤傅少泽道,“去,陪梦婉下去转转,带人家好好玩玩,吃点东西,别没事就和那些不正经的女人打交道。”
傅少泽将叠得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