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晔不觉走到了当年沈步云的寝殿前。
门前庭院中,当年师尊亲手植下的紫藤花,已经长成了一片紫藤花海。苍苍婷婷,恍如九天重重紫云落在庭前。
日长人静,自从他不住后,这一方小院平日里应当没有人来,只有人定期打扫。庭院虽依旧打扫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却没有了半点人的气息。
往日庭院里紫藤花树下的欢声笑语,都好像一场梦幻。
澹台晔推开门,一阵常年无人居住的房间所特有的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房中陈设依然,恍如昨日。
床前的小桌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两本书。书页上,竟然还放着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
澹台晔伸出手,将桌上的木簪拾起,在手心里轻轻摩挲。
澹台晔记得,这是自己刚入宗门不久的时候,用小刀削了一根树枝做的,师尊很喜欢,平日经常用来盘头发,而且逢人就要炫耀一句,“这是我家阿晔做的,他可能干了”。
但是自从收柳若兰入门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师尊戴这支簪子。他总是让自己陪柳若兰看书练剑,说自己长大了,让自己带带师妹,不肯再和自己像从前那样亲近了。
澹台晔心里一直是不待见柳若兰的,甚至总是想如果没有她,是不是师尊就能和从前一样,多亲近自己一点。
“阿晔?”澹台晔盯着手中的木簪出神,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澹台晔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身浅雪青色的衣衫。
他没有戴幕篱,阳光穿过雕窗,好像花影横斜映着他的肌肤,半张脸隐没在房间的阴影里,半面映着雕窗花影。
恍然就像百年前那一瞬,自己趁他熟睡时偷偷掀开幕篱,那惊鸿一瞥。
他的容颜无法用语言形容,若一轮明月,照彻人的心底。
澹台晔望着雕窗花影之间掩映的惊鸿半面,失神道:“师尊……”
“你来啦……”沈步云浅浅一笑,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师尊?!”澹台晔伸出手,想握住眼前人的手,却握了个空。
眼前的人就像是一个虚影,澹台晔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上穿了过去。
“我只是一缕神魂,你碰不到我的。”沈步云看着澹台晔,眼中掠过一丝疼惜,淡淡地说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百年,我知道你有一天会回来的,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你。”
“我不听,有什么话不能真身对我说……”澹台晔的眼眶一瞬红了,望着沈步云问道,“告诉我怎么找到你,沈鸿雪……他是你吗……”
“沈鸿雪?”沈步云微微蹙眉,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摇摇头道,“我是百年前留在这里的神魂,坚持到现在就快消散了,没有机会出去,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个名字我没有听过。”
“阿晔,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论什么时候,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你说这种没用的做什么?!”澹台晔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看着眼前几乎透明的虚影,大声喊道,“你以为你对我说这些就够了吗?!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告诉我!”
“阿晔,你不用去找我。”沈步云微微蹙起眉,看着澹台晔说道,“我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但是请你记住我告诉你的话。”
“沈步云已经死了,骗你到孤雁峰的人不是我。谁若再敢用我的名义伤害你,杀了他。”
“你一定会遇见一个信赖你对你好的人,好好对她,和她一起好好生活。她也许是你的师妹,也许……”
“住口!”澹台晔道,“你凭什么左右我和谁在一起?!……你给我回来,我让你回到我身边来,听见了吗?!”
沈步云摇摇头:“对不起。”
“你说什么屁话?!我要听的是你对不起吗?!”
“师尊!……不要离开……求你,不要离开……站住!!!”眼前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澹台晔扑上前将人一把抱住,却抱了个空。
眼前的人如云烟消散,抱住的却只是自己的手臂。
澹台晔跪在地上,徒然望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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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剑宗,藏书阁
藏书阁位于玄天剑宗中心的位置,紧邻最大的紫极殿。一到五楼共有五层藏书,都有专人管理,门中弟子都可以自由借阅。
但是藏书阁的最顶上的第六层,终年锁闭,珍藏着玄天剑宗自从开宗立派以来的年鉴。有专人负责撰写,每一年的大事,事无巨细,所有细节,都会记载于年鉴之中。
沈鸿雪过去也常来藏书阁,从来只上过五层。第六层的钥匙只掌握在门中诸位堂主和长辈们手中,轻易不许弟子上楼。
一大早,沈鸿雪就央求早早上门来探望的陆景初带自己来看这些年鉴。
陆景初带沈鸿雪伤上楼之后,替沈鸿雪点上四壁的灯,将大门虚掩上,便出去忙了。
窗户紧闭,整个楼层上犹如黑夜,唯有四壁的灯光照明,四周皆是直通屋顶的巨大书柜,书柜上放满书籍。
偌大一层楼,只剩下沈鸿雪一个人。
沈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