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在金龙寺有一处自己的小院落,而这会儿,慧云大师人就候在此处。
小沙弥将人引进院子后,他就识趣的退了出去。魏珩负手立在院子门口,静视着这会儿袈裟披身,人正静坐在石桌旁静候着他的慧云。
近乡情怯,反倒这个时候,魏珩有些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敢再去靠近。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极为不祥的预感,他怕会一切都超出了他能力范围,怕穷尽所有,都不能再找回颜娘来。
怕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黄粱梦。
但魏珩虽怕、虽畏惧,却也有直面真相的勇气。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论接下来摆在他面前的是怎样荒唐的一个真相,他都接受。
不但接受,他还要竭尽全力去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法子。
只要他还活着,困难是打不倒他的。
所以,略有一番踌躇和迟疑后,魏珩重新提一口气,然后大阔步朝院内的慧云大师走去。
慧云大师早知道他人已在身后,所以待魏珩靠近时,他立即转过身来,竖手告在胸前,“阿弥陀佛”了一声。
魏珩也颔首,礼貌唤了声:“大师。”
慧云说:“施主且坐。”
“多谢大师。”魏珩虽心中急切,但语气仍是恭敬。
二人皆落座后,慧云便抬起那双深邃且含着智慧的双眸,他目光平静似能包容万物。知道坐对面的人心急,他也未绕弯子,直言说:“施主想必心中有百般困惑。”
见他直言,魏珩便也直接问道:“请问大师,如今可知颜娘身在何处?”
慧云说:“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如今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其实施主这么聪慧,想必心中早该有数的。”
魏珩虽心中早有所料,但当真正亲耳听到慧云这般恳求的同他说这些时,他仍是受不得。
果然,是他心中所想的最坏的一种可能。
魏珩双拳不自觉便握紧,心中一片慌乱不知所措,但此刻却仍是尽力去稳住自己的心态,不敢自乱了阵脚。
他悲苦一笑,再问慧云道:“可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荒唐之事?”他说,“之前大师所言什么前世今生,已够荒唐,如今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竟然没了,大师说她是去了她本该在的地方,岂不是更荒唐?”
魏珩说这些时声音微颤,嗓音嘶哑,其实若不是竭力控制,他是会声嘶力竭喊出来的。
俨然是接受不了。
慧云却始终平静,他回道:“虽荒唐,可老衲能看得出来,施主是信了的。如若不然,施主也不该会是这样的态度。”
魏珩突然颓败,他起身一撩袍摆,猛地在慧云面前单膝跪下。
“还求大师指点。”魏珩知道,如今光靠他自己,是再无任何法子了,他需要靠金龙寺的这位得道高僧,需要靠他的助益。
慧云嘴里又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亲手扶起魏珩来。
“既知道你会来,我又在此等候,自然是要说出个一二来给你听。”魏珩重又坐下后,慧云说,“老衲只想问施主一句,若你能知道颜施主在另外一处可以过得不错,你可否愿意放手,成全于她?”
魏珩仍是紧紧攥着双手,只沉默了片刻,而后便摇头。
“我做不到。”虽然魏珩之前为了大业,为了不把颜娘牵连到这件事中去,他有短暂的与她划清过界限。但那时他是没有十全的把握,他怕会有万一他失败了,怕会有万一她受牵连。
其实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是信心更多的。哪怕不为别的,只为日后能同颜娘长相厮守,他也会好好筹谋,好好的、谨慎小心的走好每一步。
他自始至终都从没想过对她放手。
而时至今日,好不易胜利在望,他又怎么可能会肯轻易言弃?
所以,魏珩说:“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魏珩的反应和所答似是在慧云所料之中一样,只见慧云又念了句“阿弥陀佛”后,便不再多问,只对魏珩道:“既是如此,那老衲便可给施主指一条明路。”他说,“施主如今所为,不过皆为他人做嫁衣。施主既有这样的本事,何不自己称一方霸主?到时候,天下唯你独尊,万物皆为你所用,施主又有什么做不到、得不到?”
慧云也是前些日子才将参透这些的,此番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他知道,即便他不这样去引领他,他也必然是会这样做的。
这个结果改变不了。
既然改变不了,既然总归是要有这样一个变数,既然他命中便有如此称帝登高的命数……何不叫他少走些弯路。
他指引着他去走这条路,和他日后心思生变,被事态逼得自愿走上这条路,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如今,他还没那么狠辣,还没那么杀伐狠绝,至少本性中还留有一丝善良在。
魏珩也是狠狠愣住。
但也只是片刻,他便严肃问:“大师何故如此说?难道我做了天下之主,就能让颜娘回到我身边了吗?”
慧云道:“或可解此局。”
魏珩眉心紧紧隆起,便知道这件事论起来是多么的荒唐,但他仍是认真问:“还望大师能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