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苏苏冷冷地威胁他。
韩祖恩不是她一个人杀的,也不是他一个人杀的。要是真有人找上来,就必得找到他两人。
这样,算是给谢无寄套上了笼头。
即便是他无所顾忌,不怕被追问,也要谨防着牵连出她。
她收刀,说:“你以后杀人的时候,先想一想我。”
我可不想被你牵连。
谢无寄坐在轮椅上,依然定定看着她良久。
甚至极其难得的,眼中现出了一丝难以捕捉的茫然。
她要和他做,共犯。
意思是……
元苏苏说,和他生死相交。
不得有叛。
安静得久了,谢无寄脸上的血滴往下滑落,而他手上的短刀还没有放开。
元苏苏甚至没有问他的刀哪来的,藏了多久,为什么不向她说一声,就直接动手捅上了韩祖恩。
她不在乎。
不在意他杀人与否、杀的是谁,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太过阴狠,只要他做了,她就想着怎么解决。
实在是,太难以描述谢无寄此刻心中的欢愉和雀跃,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这样抬头看着元苏苏,就已经这样,面色平静之下,心潮起伏翻腾。
他对着元苏苏的眼睛,许久才能收下眼去。静静的,犯了错一般垂着头。
元苏苏不欲再管他,只揽袖将血迹藏起来,耳边却听见他道:“对不起。”
声音轻轻的,并没有抬头。声线如此温和,好像真的很顺从。或许不一定在反省,但态度是谦卑到了的。
元苏苏顿了一下。
道歉倒是挺快的。
她看着他脸上的血,将一块帕子丢过去,眼也不抬,冷淡说:“擦掉。”
谢无寄捡起丢在自己袖上的帕子,温顺地擦拭去脸颊上飞溅的血点,又仔细地,将手上的血迹拭去。
元苏苏吩咐了护卫进来处理尸体,林护卫看见好几处刀伤,愣了愣,随即也不抬头,闷声把他抬走。
其余人等有条不紊地泼洗地面、刮除墙壁血迹,又点了东西去味通风,十分熟练。
谢无寄擦完手,将帕子整齐折起握好,垂眼说:“贵人可想过,以谢璩之道行事。”
谢璩把追杀谢无寄一事也一并栽赃给韩祖恩指使山匪,那他们也自可以将韩祖恩之死戴在匪徒头上。
他既敢与匪徒勾结,被反咬一口害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元苏苏颔首:“我还要将此事告诉谢璩,告知他韩祖恩死前还胡乱攀咬,牵扯于他,他自会帮我遮掩杀人灭口一事,更会自己接过后续封口的活儿。”
谢无寄对她微微地笑,不知道第多少次咳着嗽夸赞她:“贵人聪慧。”
-
山下李家。
谢无寄已出去三日了。
这三日里,没有一个李家人寝能安席,食能下咽。
李老爷和李夫人日日夜里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想着谢无寄如今怎么样了,到底在哪里,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那位大人,到底得手了没有?
他若是死了,尸首在哪里?若是活着,怎么又还未回来?
夫妻两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枕巾之间,只听闻窸窣之声。
李三姑娘也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谢无寄怎么还没回来。
山下县去方寸寺,并不是太远。赶上了庙会,求下平安符再回来,也不过一天的事。
就算被其他事牵绊、淹蹇住,也少说不得派人回来告知一声。
哪有这样没声没息地消失的?
她心内不安。
尤其是,更想起了在正房外偷听到,长姐与父母谈到的机密。
谢无寄是有亲生父亲的。
他那位父亲出身豪族,已经年老,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换做是她,只怕也想赶紧把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接回去。
豪族不像他们小门小户,只有那些家产,这个继承了便没有那个的。他们正是要枝繁叶茂,子嗣旺盛,才能结交更多的姻亲、延伸更多的根系。
如今谢无寄已经长大,已不用再担心夭折,现成的一个子嗣,谁会不高兴?
更何况……
李三姑娘死死抿唇。
那次在布政使府见到的贵族小姐,对谢无寄青眼有加。
很难说,她是不是就是谢无寄家中的亲眷,知道了谢无寄的身份,要带他回去的。
或许……谢无寄就将会成为那位小姐家的姻亲。
李瑶娘从未如此不甘心过。
她才是看着谢无寄长大的人。
她看着谢无寄从小小一个男童,逐渐拔节生长,渐渐成了少年,成了如今这个清越出众的模样。
她长这么大,再未在身边见过这样出色的人物。
向来都是她对他有特权,可以欺负他、让他为自己做事,而谢无寄也一向不会反驳,听之任之。
习惯上了牧人的快感之后,没有人可以放下的。
她一定要想什么办法,把谢无寄留下来。
……或者。
让她跟着他一起走。
李瑶娘这个初次诞生的念头,大胆得把她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