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上的气氛十分微妙, 浓重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何况要人吃饭。
崔茂怀偷眼望去, 上首之下,第一席上的何家夫妇, 脸都快僵成冰块了。时不时眼刀剜一眼崔茂睿, 数次又似要张口说什么。然崔茂睿不愧是沙场历练过的, 竟是比在场所有人都沉稳自然, 除宴前敬了一圈酒,此后就垂眼坐着吃饭, 根本不往自己岳家瞅一眼。
而崔茂怀看过左右宾客,发觉今日请来参加洗三礼的还真没多少人。
男客这边就他、崔茂琛, 与何家父子女婿,皆是两边自家人。女眷那边除了茂澜和何家的人,倒是多了几张生面孔, 不知究竟是何身份。但即使如此, 仍显得有些单薄。
一顿饭就在这般诡异的氛围里吃完, 之后众人净手一起往后一进院落去。还没进门,收生姥姥就走出来道不完喜,说不完的吉祥话。
所有来宾才终于有了点真切笑容,不复刚才的僵硬尴尬。
之后进屋落座,崔茂怀见屋子当中摆着一张塌。榻上盘碟罗列, 果品诸如大枣、桂圆、莲子、石榴一类, 女孩儿将来必备之物, 胭脂水粉, 针线铜镜,另有些崔茂怀不认得的枝叶植物,其中似有艾叶,花椒和葱姜?
崔茂怀再瞧向摆在一边形如后世吃火锅的清水铜盆,不由就想歪了……
东西齐备,人也到齐。仪式却没有立刻开始。
刚想着干巴巴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见门外行来一人,辛姑姑满面喜庆笑容,进来先同在座的行礼打了招呼,方道:“公主娘娘身体不适,就不亲来了。但心里记挂着孙女的好日子,特别吩咐奴婢来替她添盆。请二位亲家不要介怀。”
“哪里话。长公主娘娘既然身体有恙,谁又敢勉强长公主娘娘抱病参加一小儿的洗三礼呢!”何徽当即回道。
崔茂怀正想这话□□味是不是有点大,就听辛姑姑接着笑道:
“谁说不是呢!娘娘前些天还好好的,这两日突然觉得浑身乏力,请了太医来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正有人建议公主娘娘该请人来瞧瞧,是不是府里有什么妨碍冲撞的。”
“……”
何家夫妇脸色瞬间更黑,却到底没再说话了。
崔茂怀听全了两边嘴炮交锋来往,若在以前必然是懵懂不解的,但自常妈妈遇事说话总拆开了讲给他听,此时他倒当真听出些味道深意来。
敢情辛姑姑说公主不适,何家人就呛声直接说公主抱病,又是“谁敢勉强”妥妥的全是反话嘲讽。辛姑姑则更狠。
直接回击说公主之前还好好的,既然太医从科学角度说不出个究竟,那就只能是非科学方面找原因了。明明前些天还一切正常,那么这两日怎么就突然被妨碍冲撞了呢?自然是府里新近发生的事。
什么事?
媳妇生产?小孙女出生?还是何家人照顾何夫人生产暂住侯府?
别管哪一样,只要再细究说下去没一件是何家能讨得了好的。
媳妇生产冲撞婆婆,在古代这是晦气。孙女一出生就妨碍祖母?尼玛小姑娘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至于何家人,崔茂怀就听常妈妈说过大户人家常拿人属相八字说事的。随便捏个由头,赶出去都是好的,若再借了巫神之名搞什么点豆跪经,棒打瘟神,鲜血涂面,就是不死也能活活被扒层皮下来……
崔茂怀想想那场景,不由打了个哆嗦。
只可怜崔馥小姑娘,刚出生怎地就成了三分之一的炮灰?!待会儿抱出来,他可得瞧瞧小家伙长什么样。说起来,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婴儿什么样呢!
崔茂怀心下自娱自乐,在这剑拨弩张的氛围里愣生出了一分期待一分雀跃。
好在吉时将至,两边人家再怎么着也不能误了时间。
收生姥姥也惯会看人脸色,不时出来插科打诨,尽说些小孩子的吉祥话。然后又去了后宅,不多时亲自端着一只盛水的铜盆进来,一边笑着喊道:“小姐来啦,快瞧瞧咱们小姐的好模样!”
果然收生姥姥后面跟着夫人身边的何妈妈,怀中抱着一红色襁褓。身边另跟着两个奶娘并四个丫头。
一行人进来,何妈妈见到上首的辛姑姑,笑意明显僵了僵,随后又恢复如常,将孩子抱着予众人看。
“小姐最是乖巧不过,刚吃了奶,按前两日就该睡了。偏偏今儿个一直睁着眼睛,想必也知道是自己的好日子,等着认认亲戚长辈呢!”
何妈妈这话终于将屋里的氛围扭转过来,也是众人看到襁褓中孩子的模样,女子不说,男子这边,何家父子女婿见过都带着笑。崔茂琛伸着小脑袋兴冲冲望了一眼,随即满脸震惊,“好丑!”
“哈哈哈什么丑,小孩子刚生下来就是这样,你小时候比这丑呢,瞧瞧长大了不也仪表堂堂!”
辛姑姑笑着接过话,崔茂怀听了还想着崔茂琛到底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小婴儿就是丑能丑到哪儿去?电视上的奶粉和婴幼儿产品广告里,不少小朋友说实话长的也不好看啊,但肉呼呼一团白白净净的……
呃,这是个什么生物?
崔茂怀望着他面前襁褓里的小生物彻底震惊!
白白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