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世子,我们的人从处月国回来了。”
钟允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怎么说?”
心腹答:“三个月前,处月国到处传言,说他们的神回来了。如今,处月国的皇权分为两派,一派是那位天命之神的?派系,这派由已经死去多年的神女的哥哥普米掌权,普米欲扶持神上位。”
“另一派是处月的?一支权势极大的旧部。目前两方争权争得如火如荼。”
钟允:“处月的?神,神女的孩子,是谁?”
属下答:“处月对他们的神保护得非常好,除了两三个权利中心的?老?人,没人见过那位神的?模样。”
属下退下之?后,钟允思考许久,猜测道:“会?不会?是周义衡?”
他这番叫人去处月国调查,就是因为发现周义衡与处月国的人有联系,从时间上推算,周义衡战死沙场的时间正是处月国的神回归的?时间。
赵安跟许玉龙的?想法是一样的:“之?前那场大夏对处月国的战争,周义衡斩杀了处月国近五百人,终因体力不支才倒下,倘若周义衡真是处月国的神,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族人赶尽杀绝,这说不通。”
钟允沉思片刻:“倘若,他跟他们有仇呢?”
“周义衡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母亲病故,查他的?其他亲属,所有人脉关系,不得惊任何?人。”
赵安领了命,亲自出去办了。
钟允越想越不放心,他原本以为他能把周义衡跟处月国的联系斩干净,送给?江琇莹一个干干净净的?二品小将军,让她幸福。
倘若周义衡真是神女之子,那便是血缘上的?联系,血缘是上天注定,是世上最不可能斩断的关系。
就像江琇莹,她纵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江景越是她的?亲生父亲,就算他们断绝父女关系,在世人眼里,他们依旧还是父女,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钟允听说江琇莹被打了巴掌,耳力受损,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是因为怕周义衡误会?她,不喜她。
如今,周义衡身上一团迷雾,并不安全,他并非她的良配。
钟允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衣裳,闻到药草的?苦味,让人送热水进来,沐浴,把头发也洗了,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
外头天色已经很晚了,钟允是个瞎子,白天和晚上对他来说都一样。
吃好晚饭,江琇莹回了房,叫丫头们出去,连悦瑾都没留下。
她将脸上的?香粉洗掉,坐在镜子前照了照,肿胀已经消去许多,只是那青紫的痕迹越来越深了,明天她还要去铺子里,去看周义衡,不知道香粉还能不能遮住。
她在镜子前坐了很久,一想到这一巴掌是被江景越打出来的,心里就很难受。
他们做了十七年的父女,他一巴掌把这段关系打碎了。
江琇莹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她玩耍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母亲说她不够娴静,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说了她几句。父亲听见,护着她,说不就是一个花瓶吗。
再后来有一次,她进父亲书房玩,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一盆富贵竹。她以为父亲疼她,不会?骂她,不就是一盆绿植吗,她可是江家最受宠爱的嫡小姐。
就是那次,父亲发了很大的火,让她去祠堂罚跪,她才知道,那盆富贵竹是父亲最喜欢的,象征着平安富贵,节节高升。
她那时还不懂,不是父亲疼爱她,是
当她没有损伤到他的?利益时他才会?疼爱她,一旦她触碰了他的?利益,他会?立刻翻脸。
今后再见面,她不会?再叫他父亲了,她叫他一声侯爷。
江琇莹想到这十几?年来的种种,控制不住地大哭出声,像死了父亲一样,她以后再也没有父亲了。
钟允坐在马车里,从王府赶过来,站在江琇莹的宅子门口,问了下身旁人时辰,觉得太晚了,不想打扰她睡觉。
江景越打她了,她喜欢的人又被皇帝逼亲,他在她家门口徘徊许久,还是放心不下她,便对旁边的守卫说:“送我到江姑娘窗前,我看她一眼就走。”
他非得看她一眼,看着她很好,才会?放心。
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是个瞎子,看不见她。
守卫悄无声息地把钟允送了进去。
钟允落脚的?地方在江琇莹的窗边走廊里,刚一落地就听见里头传出来哭声。
她从前也喜欢哭,他总训她,说她像个小孩儿一样,不就哭鼻子,不像样子。她那时的哭多带着一些撒娇的?意味,不像此时这般,充满悲恸。
他从来没听过她这样哭过,心脏像是被淬了毒的?铁钳子狠狠扭着,生疼。
他往前走了走,摸到窗户,怕吓到她,没敢再往前。
他不小心碰到窗户下面的一只花盆,发出“咣当”一声,他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发现了,没想她像是没听见一样,哭声一点都没断,也没出来查看。
他刚适应了他的?瞎子身份,想起来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不是没听见,她是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