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下我看着这一大筐红苕,都是一疙瘩一疙瘩的,好像大炼钢时被废弃的浮铁一般,三儿却带着些许轻蔑的笑看着管下我道:“管兄弟,这可是好东西,可口又营养呢,来一个吧?”
这红苕确实比后世的地瓜模样磕碜了好多,但自己也没有理由怕它啊,更何况那么多村民看着呢,他无论如何也得先做那个尝百草的神农啊。他不容分说拿着一根硕大的红苕掰作两段,却不是红馕或白馕的,是怪怪的铁锈色,像小时候他去海军码头扣的军舰底的颜色,不过味道闻着还行,他嚼下一大口,红苕到得食道一半却下不去了,脸被憋胀的通赤,像只要打鸣的芦花大公鸡。杜芷蘅抓住他给他顺了后背,只是不见好,脸胀的越发粗赤,似乎身上被充了根打气管一般,他瞪圆了双眼,指着石案上那只葫芦,杜芷蘅赶紧拿了递给他,他仰头吨吨便喝了下去,哈着腰在那喘着粗气,才发现刚才把一葫芦酒干下去一半。
这种进食性失误还是人生第一次,这会光靠着一棵巨槐阵阵倒气长吁:“厉害,他奶奶的着实厉害,差点做了个噎死鬼。”
三儿看着他的狼狈相,忍着拿右脚踩左脚趾才没笑出来,管下我看他道:“三兄弟,你也不准备点水,诚心想噎死我哩。”
三儿笑道:“管兄弟,实不相瞒,这是兄弟在山上培育的二代红苕了,第一代红苕那更糟糕,直接让我躺了三天,这二代红苕食用问题应该不大了,食物属性里的毒素经过阳光作用和换代更迭减去了很多,大家尽管放心食用,先细吃慢咽,不能吃到有饱腹感了才停下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但是一顿能噎死个人。”
管下我看了下杜芷蘅,杜芷蘅会意,吩咐几个年轻的妇人去山涧底下汲水,准备给乡民分食红苕。
三儿这时滴溜这一双精光的眼睛跟管下我打招呼:“管兄弟,能否随我来这边?”
管下我放下酒葫芦,跟在他后面,三儿的罗圈腿在一高一低的山道上行走就像摇摇晃晃的车轱辘一般,他回头朝管下我笑道:“诺,就前面了,叫你见识一下我最新培育的红苕,红苕中的绝品,我给它起了个美名,叫捧心西子,你感觉怎样?”
管下我心里暗笑,这不就一地瓜吗,这三儿也是够够的,捧心西子这种雅号都能说出来,见管下我并不答话,三儿正色道:“你真不信啊?你是真没见识到我的捧心西子,待会你就不会说老子吹嘘了。”
穿过松林和灌从,荒草在脚下倒伏,彩蝶在林径引道,透过一片树枝组成的一个巨大的拱形树荫,前面一块平坦宽正的原野躺在蓝天白云之下,毫无廉耻的接受天地万物的宠爱。
三儿对着这片宽阔的原野自豪兴奋的呼喊:“知道这块地叫什么名字吗管兄弟,叫半山烟岚,我起的。”
管下我思忱,这三儿怎么像个开放商啊,遂笑道:“三兄弟,你这野心不小,这可不是你的私产吧?”
三儿也笑道:“我是想把它当我的私产呢,只怕大家是不会答应,又不是谁第一个发现就归谁。这世界是讲拳头论实力的,你光发现没用,铁木真乃一代天骄,他曾说他战马所到之地且是他的领地,他真这么说了,也真这么做了。”
到得地头,管下我在杂草丛生里发现一块不打的田垄,平平整整的,想必就是三儿的处女地了,他地头一看,地瓜秧子匍匐于地,像臣民一样朝拜着他,他眼眶微微一热,他太熟悉这东西了,小时候父母忙于营生,到别人田间地头偷瓜来烤可是他乐此不疲的事。
瓜藤不大不小,看来也正是育果的季节,三儿双手扯起一根藤蔓,用力一拉,活生生连泥带果拔出一滴溜红苕来,只是个头一般般大,看来还没有等到完全成熟的时候。但是瓜皮却薄而生脆,整颗光滑洁溜,还真的有点像面如粉黛的西子。这瓜的卖相又比三儿第一次拿出来铁疙瘩不知好了多少。
管下我有点不悦:“三儿,你怎么给大家分食这么差的,这不是有西子吗,你难不成只想着自己和西子独身厮守?”
三儿笑道:“管兄弟啊,这红苕没有完全长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过十来天,个头差不多就翻倍了。再说,我种的也蛮辛苦,谁种谁知道,我能把那么多吃的分享出来也不错了,这二代红苕我反复试过,食用是没问题了的。”
管下我道:“那现在这种皮相这么好的,还是三代了吧?”
三儿笑笑:“你来,我给你看看种子。”
三儿哈着腰,在一个土胚搭成的小茅屋里翻出几块满是红泥的东西,三儿扯破纸皮,露出三截长着黄芽的红苕来,红泥在封皮慢慢抖露,他看到那纸面时,顿时惊愕不已。他也见过明代不少的纸,坚韧弹力的羊皮纸,质地精美柔韧的纸钞,古朴厚重颜色偏暗的画纸,但是这红苕的封皮这种纸看到好眼熟也说不出在哪见过,定睛一看,妈哟!这么工整又细小的楷字,以当时的字版印刷是做不到的,天哪,三儿拿的,竟然是后世的报纸。
他抖着手指着三儿拿的东西讲话都不囫囵了:“给…给我看…看…”
三儿若无其事的交给他,他却把红苕种子给丢了,找一块平整的巨石把封皮码开:“你这…这哪里来的!”
三儿道:“什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