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便同四姐下车,让人打了灯笼,疾步去追。
巷子又脏又黑,路也不好走,若不是有四姐和嬷嬷的搀扶,我都不知要跌倒多少次。
终于路行到尽头,我们一行人停住了脚步。
朝前看去,八弟这会儿正蜷缩在墙角,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此时哭得悲伤。
而四姐夫孙御史则蹲在他跟前,柔声安慰:“没事了,你瞧你,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怎么还这么冲动。也罢也罢,咱把银子给了他们,不欠他们的情儿,快别哭了,起来跟姐夫回家。”
我心里疼得厉害,忙要上前去安抚八弟。
谁知四姐拉住我,她眼里含泪,连连冲我摆手,难受得话都说不完整:“你、你就别去了,仔细他伤着你。”
说罢这话,四姐小跑到八弟跟前,她也没管地上是不是有牲口溺下的屎尿,跪坐下,从后面环住八弟,将八弟揽到怀里,用掌根揉着八弟的心口,哭着劝:“没事了啊,丽华今儿能闭眼了,咱过两日去给她扫墓去。你这样,姐姐心里不好受啊。”
“呜~~”
八弟犯了那种病,俊脸扭曲得厉害,唇早都肿了起来,绝望地盯着四姐哭,想要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忽然,他手指向我,身子挣扎得更厉害了:“她、她……”
“不怕啊。”
四姐摩挲着牧言的胸,柔声道:“那个是妍华,你忘了?她回来了。都过去了,你以后要听话啊,别一根筋拧住了就跑出去,你要是出事了,让姐姐怎么活啊。”
说到这儿,四姐用袖子将泪抹去,问孙御史:“药拿来了没?”
“拿了。”
孙御史忙从怀里掏出个褐色瓷瓶,旋开塞子,往手心倒了几颗药。
他熟稔地捏开牧言的口,把药强.塞,进去,又管侍卫要了个水囊,往八弟嘴里送水:“来,把药咽进去。”
……
立在一丈之外的我瞧见此,心简直如刀子割般疼。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十几年,四姐和孙御史经历了多少回这样的事,又这样给八弟喂了多少回药。
因着他们的照顾,八弟这些年鲜少犯病,我只看到两回。
一次是上次我管李昭索要爵位,一次是今日张家落败。
八弟经历了家族强盛和落败,他心里有恐惧,有恨,也有自己的认知和选择。
我长出了口气,仰头望月。
也不知哪里落下滴雨,打在了我脸上。
丽华,牧言的病会好,对吧。
……
*
因八弟犯病,四姐和孙御史两个送八弟家去了。而我则一个人回府,等到家后,已经丑时了。听乳娘说,睦儿一整日见不到我,哭闹得厉害,嘴里一直喊着娘亲,后面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累了一天,身上有出了汗,我便让嬷嬷们烧了热水,打算稍微擦洗下就睡。
谁知脱了衣裳,竟发现亵裤上有块淡淡血迹。
我登时就慌了,忙让人拿帕子来,在底下擦了遍,发现已经不出血了,登时松了口气,安慰自己,许是白日里劳累,加上忧思过度,这才动了胎气。
原本我想宣太医过来瞧瞧,可一寻思,若是闹出了动静,李昭少不得要赶出宫看我。
他已经够累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于是,我让云雀偷偷将亵裤烧了,再去熬碗安胎药,喝完就睡下了,谁知一闭眼,脑中要么是勤政殿废后争议,要么是八弟犯病,乱糟糟的,止不住地瞎想,一瞎想肚子就疼。
我是真不敢再这么耗神了,左右睡不着,便让云雀将府里养的小戏子宣来,让这些丫头们说会儿才子佳人的故事,再说会儿谐音笑话,试图将不安的情绪转移。
果然,情绪稍稍愉悦之后,肚子里的两个小魔星也不再闹我,渐渐地安静下来,正当我歪在床上,连连打瞌睡时,我瞧见屋里的丫头、嬷嬷们面带惧色,皆起身退下。
我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我揉了下发酸的双眼,往前瞧去,发现李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此时他仍穿着昨日那身玄色龙袍,双手背后,端铮铮地立在西窗边,浑身散发着股慑人的冷气,不知透过纱窗在看什么。
“你怎么来了?”
我揉了下发疼的太阳穴,虚弱地问。
“来瞧瞧你。”
李昭转身,笑着朝我大步行来,他勾了只小圆凳,坐到床边,盯着我瞧了半响,从怀里掏出条粘了血的雪缎亵裤,轻轻放在床上,叹了口气:“你出血了,云雀不敢瞒,同秦嬷嬷商量了后差人进宫禀报了朕,朕放心不下你,紧赶慢赶地出宫来看你。”
“没多大事。”
我摇头一笑:“已经不流了,夏日里蚊子多,咬得人身上都是包。兴许是我挠破了腿,这才粘上的。”
“朕想也是。”
李昭松了口气,坐到床边,轻轻地将我按下去,他看上去很累,眼底发乌,仍强打着精神,从枕头边拿起团扇,帮我扇凉,柔声道:“璋儿身子不适,朕这几日得多陪陪他,你也体谅体谅朕,朕只要得空就出来看你。”
我一怔。
他怎地忽然说这样的话,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