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方才我听的真切,太子妃曾接济过你,是吗?”
“嗯。”
八弟点点头,面上表情十分复杂,眼皮生生跳了几下:“这十三年,张家一共给了我二十六两另三钱,我都存着呢,一个子儿都没花。”
我一怔,他虽说言语温吞,但表现实在反常,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哎!”
八弟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我,含泪道:“姐姐还和当年一样美,没有变。”
八弟抹去旧泪,新泪又下来了,笑着问:“你半年前是不是来刻书坊看过我?”
我忙点头。
“我还当自己看错了。”
八弟按住我的手,哽咽道:“当时离得远,看见像你,叫你也不答应。后面我去孙府探望四姐,偷偷说起了这事,四姐说指不定是我眼花了,看错了,你若是真回来了,早都出现了,何至于消失十几年,怕是早都过世了。她虽这样说,可心里也是惦念着你,隔三差五就去平安观给你祈福,为此,孙家的大太太数落了她许久,嫌她总是出门,还怀疑她外头有什么私。”
混账婆子。
我心里咒骂了句,摇头叹道:“真是苦了四姐,那么如花似玉的美人,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做妾,我想想心都疼。”
八弟神色黯然,道:“论起来,孙大人待四姐还不错。当初他记着侄女丽嫔被咱们姑母戕害,又恨着父亲在朝堂给他使绊子,开始着实磋磨了四姐,后面也渐渐想开了,父母之错,罪不及子女,慢慢地,他就真心善待四姐了。”
八弟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当年我还小,真不晓得该怎么活下去,还是他让我在他家的家学里读了几年书,又看着我给娶了媳妇,他私底下偷偷给我教,活着才是最要紧的,让我把仇恨看淡些,最好忘记。所以啊,有时候我就想,这人和事,可能会分出个对错来,但好坏却说不清。”
听了八弟这番话,我心里一片怅然,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长长地出了口气,抚着他的胳膊:“牧言,你长大了。”
“那可不。”
八弟莞尔一笑,吃了口炙羊肉,伸出两根手指:“我都有两个儿子了,媳妇前不久又有了身子,这回我就盼她给我生个漂亮闺女,都说男像家舅,女像家姑,我希望闺女就像丽华姐那么好看……”
说到丽华二字,八弟忽然怔住,低下头,不再说话,默默地嚼着肉,连喝了好几杯酒,重重地将酒杯按在桌上,恨道:“当年他们说你死在了狱里,让我去收尸,那明明是丽华姐啊,那么好看的丫头,口鼻里全是黑血。我问他们,我还有个姐姐,她在哪儿?那些丧尽天良的混蛋说,有个了不得的官人把人买走了。”
八弟泪如雨下,抓住我的手,问:“姐,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张……”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我打断八弟的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知道是谁做的,没必要说出口。
我用帕子抹去八弟的泪,笑道:“我确实被卖了,不过运气比丽华要好些,被个大官买去做妾,后面他的夫人没了,就把我扶正成大娘子。瞧,我如今也有了身孕,日子会一天天地好起来,等姐再站稳些脚跟,也会把你和四姐扶起来,咱们高家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哎,只要一家子骨肉还能再聚一起,我倒觉得那些功名富贵没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
八弟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儒袍,搓着粗糙的手,笑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吾无忧有乐。我若是想富贵,亦可以像高家其他子侄那样到朱门里讨酒肉,也可厚着脸皮请张家赏个差事,没必要,如今日子虽清贫些,可挣得银子干净,晚上能睡得踏实,如今我只盼那两个小子争气些,长大后考个状元出来,不也能光宗耀祖么。”
“好,好。”
我连说了两个好字,心里很是安慰。
人遭逢变故打击不怕,怕的是从此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了。靠祖宗荫庇、吃祖宗饭没什么了不起的,靠自己才是厉害,哪怕如今的日子卑贱,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难道就一辈子起不来?
今儿见了八弟,和他说了话,我的心彻底放下了。
便是没我给他挣爵位,他也能靠自己重新站起来,只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我正要和八弟多说几句话,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云雀进来了。
她笑着给我和八弟各行了一礼,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免得大人担心。”
那个大人二字,云雀说的有些重。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啊,我如今做了李昭的画眉鸟,是得回去讨主人的欢心。
“牧言,姐姐得回去了。”
我让云雀拿出包银子,塞给八弟,哽咽道:“这是姐姐的一点心,如今快到年下了,你拿着给我的两个侄儿做几件衣裳,别再给人抄书了,买上些良田铺子……”
“不用了姐。”
八弟把银子给我推来,笑道:“我若是一夜暴富,岂不让人怀疑?我瞧着你也有说不出的难处,就别记挂我了。我看这桌子菜都没动,待会儿装了带回家去,让孩子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