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路荣行这个年纪的小脑袋,能察觉到这个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 思考出答案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
这一份疑惑以及其带来的失落, 大概是因为事不关己, 所以并没有在他的意识里停留多久,下午他翻开了关捷带回来的鲁冰逊,就将真相给抛在了脑后。
关捷原本还想出去玩, 无奈隔天就是大年三十, 街道上的店面关了九成, 他连个文具店都逛不成,就将飞镖的圆盘粘在篮球架上,一个人在院子里投飞镖。
这技术他练了好几年,例无虚发不是盖的,一出手少说都是7环以上,可技术太高了也有弊病, 就是上升的空间不大, 体会不到进步的乐趣。
而路荣行太水,连环都上不了, 对方不想玩, 他也看不上这个垃圾对手。
关捷飞了半个小时,觉得没意思, 将飞盘撕下来连同一把花花绿绿的小飞镖往堂屋的四方桌上一丢,骑着车去了镇上租书的地方。
租书的老板住在街道的尽头, 因为是在家里做生意, 寥寥的几排旧书架贴墙摆着, 不太影响他吃饭进出,所以今天还找得到人。
这家的书无论是在数量、品相乃至于质量,跟靳滕家都比不了。
靳滕的书都比较新,软皮硬皮、压印的烫金的都有,看着就让人肃然起敬,这儿的却是本本发黄、烂封卷角,不是就是漫画,每本都很薄不说,租一本一天还要一毛钱。
可是关捷不得不舍无偿求有偿,因为“金”老师的书他都看不懂,像什么百年孤独,一翻开人的名字比裹脚布还长,等他看到点号后面的名字,就不记得前面是什么麦什么丝了。
还是这里比较适合他,他背着手,在陈旧书架的漫画版块逡巡,也不知道什么好看,就看哪本的封面顺眼。
老板在左边的墙角摆了个学生淘汰下来的书桌充当收银台,自己坐在那儿看云海玉弓缘,见他犹豫不决,推荐道:“昨天进回来一套新漫本,就在你站的那儿,倒数第二排,黑色的那一套,你看看,有兴趣没有?”
关捷蹲下来,从那一打中随便抽出了一本,看见花花绿绿的封面上,最醒目的就是一个穿着背心小孩和他打出来的拳头,后面还有一堆人跟着他在跑,顶上写着《幽游白书》。
他看封面鸡飞狗跳,感觉挺热闹,就选了1、2去桌子那儿下五毛押金。
老板从桌子里面拿出一个夹着钢笔的薄页本,翻开了边抄数名边问他:“只借两本吗?明天到初二我都不开门的,你想看后面的就只能等初三了啊。”
关捷看书挺慢的,无所谓地“好”了一声,交钱走人了,接着骑到半路上才想起来,万一他提前看完了没法还,只能空耗租金,便在心里决定要慢点看。
可等他回到家,因为卧室太黑没法看书,关宽又在主卧里看电视,他只好用两把椅子搭成躺椅,在客厅里笑成了一只打鸣的鸭子。
书里桑原那个水平出挑一尺有余的飞机头莫名戳中了他的笑点,使得这个人物一出场他就在想快点下雨,这样幽助就可以站在朋友的头发下面躲雨了。
漫画虽然不是学习书,但路过的李爱黎看见他在看书,居然都能比下有余地觉得欣慰。
关敏就不这么觉得了,被他哈得思路频频跳闸,揉着太阳穴拉开房门,自我拯救道:“关捷,你好吵人!去,隔壁跟行子一起看电视去。”
关捷被飞机头吸引住了,现在不想看电视,反调涌到嘴边又顿住,抱着他今日份的快乐,去跟路荣行一起分享了。
路荣行看书的速度逐渐在变快,两个小时不到,他就已经看到了那艘因为过于笨重而无法起航的独木舟,然后15的孤独时光在书中匆匆而过。
15年比他的年纪还要长,可书还没翻到一半,后面还能写什么,路荣行的打算是继续往下看,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关捷来了。
他一来就热情地忽悠,说这个漫画好看到爆炸,路荣行一开始没相信他,接着看自己的,鲁冰逊在海岸上发现了一个脚印。
关捷没能将他拉入伙,也不纠缠,冲着窗户趴在沙发上,和他相安无事地各看各的,过一会儿就哈一阵。
路荣行已经习惯了这种级别的骚扰,不至于像关敏那么暴躁,继续不是问题,他就是有点好奇,那本漫画是不是真的那么有趣,以至于一个平时不爱看书的人都笑得停不下来。
这种猎奇的心思驱使他将漂流记倒着盖在床上,踩着扶手直接上了沙发,坐到沙发靠背上低下头,去瞅漫画上的内容。
然后这几眼下去他也沦陷了,将脚尖插到关捷的肚子底下,撬了一下让他给自己让个位子。
关捷的分享欲实在有点强,完全不计较他的前后两张脸,不仅立刻往沙发边上爬了一点,还大度地将书翻回了第一面,准备让他从头看起,自己顺便重温一遍。
路荣行在挪出来的地方趴下来,将漫画拖到了两人的中间。
偏偏关捷的书品又不好,老是给他剧透,路荣行只好不停地让他闭嘴,后者左耳进右耳出,嘴里一直没停过。
过了会儿汪杨路过堂屋,听见路荣行屋里有动静,在门口看了下,就见沙发上挤着两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