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加游,要比纯漂流的快上不少。
河堤上跟着跑的人们看见河里忽然多了个小孩,有的起哄加油,有的担惊受怕,不少中年男人觉得不妥,直接从半道上冲下了河堤,也顾不上离李云还有些距离。
关捷体型瘦小,在水里游得嗖嗖快,他下水的时候不知道,可等抓住李云,立刻就领教到了溺水者的无意识反向伤害。
李云已经被水呛昏了头,在水里以各种角度翻滚。
关捷第一下抓住的是他的脚,匆忙之中也没看清楚是哪只,就被这人水底下的另一只脚给不由分说地踹到了肩膀。
好在水下阻力大,那一击无伤大雅,但真正危险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以死明志的李云在半窒息中丧失了主观意识,关捷的抓拉让他嗅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味道,手和身体都本能地朝关捷攀附而去。
这时关捷也已经重新扎回了水里,要浮在水上他就得用一只手洑水,可单手他又完不成将李云托出水的动作。
其实以他的体型,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抓着对方的这只脚,直接往岸边游,不管李云缺不缺氧。
但小时候关宽教他游泳,都是他一没进水里了,关宽首先就会把他的头托出水面让他呼吸。而且小学没有化学课,关捷也不知道空气和氧、血红蛋白和肺泡都是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在依葫芦画瓢。
然而李云比他高大,从水下攀过来,很快就像藤蔓似的用手脚缠住了他的半边身体。
同时因为窒息感太强,李云缠人的力道大得出奇,就像一条正在绞杀猎物的蟒蛇。
关捷瞬间就感觉自己像是背了个秤砣,往水下沉了一大截。
而且李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肢窝,痒得他因为缺氧而憋住的气没能憋住,一半都噗进水里变成了气泡。
关捷立刻使出吃奶的劲用单手单脚刨,但是他加上李云太重了,他根本就带不动。
他试图去推李云,对方却缠得更紧,用力掐他都没用,这让向来如鱼得水的关捷终于有点慌了。
水下无法交谈,即使他习惯了被水蛰的感觉,睁开眼也只有浅黄绿色的茫茫一片。
真实世界的水下睁眼,要是不带潜水镜,跟着漂着个女鬼都看不见,关捷七岁就跟路荣行抱怨过,那些电视里演的什么男主角游向落水的女主角都是骗人的。
而在窒息逐渐加压的过程里,关捷也谁都没有想,脑子里既没过去的回忆,也没有对未来的展望,他就是一门心思地慌,忙着呛水和挣扎。
靳滕特别着急,一路上都在掀人,嘴上的对不起、借过和不好意思就没停过。
路荣行知道关捷水性好,本来没有将他下水当回事,但是靳滕的焦虑感染到了他,让他感觉不怎么舒服。
这种糟心在他第三次瞟向水面,却没有看见关捷冒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不安,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关捷闭气的时间无非也就十几秒,他这几眼的时差虽然没数,但是感觉已经超过了那个数。
那天在河边挖泥巴,河对岸地里大妈的提醒瞬间迸进脑海,激得路荣行脊背上瞬间腾起了一串寒气。
万一关捷出了事,这个念头轰得他简直无法思考,唯一记得的事就是得去找人。
凉鞋提在手里碍事,路荣行不假思索地将它们丢进了路边的草丛里,然后跑起来,大声让前面的人让路,他撞到了一堆躲避不及的人,也没想起来要道歉。
靳滕就见这个连说话都像是一个语速的小大人,猛然超过自己,跑出了一个火烧屁股的速度。
关捷向来小运糟糕,大运却还不错,在肚皮喝得溜圆之前,被一个不认识大伯一个举俩地提出了水面。
附近迅速有其他人游过来接手,将一时难解难分的两人往岸边送。
路荣行赶到的时候,李云已经昏过去了,一个不算太老的爷爷将他的肚子朝下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猛拍他的后背,一边告诉鼻息和脉搏都还在。
其他人在旁边喊醒醒醒,真正醒着的关捷倒是暂时被冷落在了一边。
他岔着腿坐在草皮上,低着头咳得不成样子。
路荣行撑着膝盖弯下来大口喘气,看他耳朵眼里都是水,咳一下就被震下来一股。
他用手背碰了下关捷的肩膀,赶上对方看见地上的鞋抬起头来,抖着眼皮、皱着鼻子,没打照面,先用一个喷嚏劈头盖脸地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大概是被刚刚的惊吓所驱使,路荣行也没有嫌弃他的心思,将关捷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没看出异样来,这才囫囵去抹自己的脸,嘴里关心道:“还好吧,啊?”
关捷一连打完三个喷嚏,跟着又打了个被水灌饱的嗝,呕出一滩清水,这才缓过劲来,看向路荣行,用湿哒哒的手背去揉酸痒胀痛的鼻子:“嘶……没。”
路荣行紧绷的肩颈陡然一松,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一屁股撅在了地上,跟关捷一样,有点脑子缺氧地看着大爷折腾李云。
李云的后背被大爷拍得震天响,人还没醒,应激反应倒是正常,在外力下下雨似的往外吐水。
过了会儿靳滕赶过来,看见关捷盘着腿,脱成了一个光膀子,正歪着脑袋在控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