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之为父母,忠君才是根本……”
四皇子此刻随口说着柳枫告诉他的那些司礼监养成规矩,压根没注意到沈县令听得眉头大皱,而此时裹得犹如粽子的邹明更是忘记了四皇子的身份,忍不住反驳道:“此言差矣,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怎可因为遗弃就诽谤?再者,就算是孤儿,司礼监如此凌虐也是不该……”
直到一只手被同伴使劲掐了一下,邹明方才悻悻住嘴,但仍然满心激愤。而四皇子却并不生气,而是微微瞪大眼睛,满脸不解地说:“司礼监怎么凌虐了?之前南城那个汪四不是开过善堂吗?那才叫凌虐呢。司礼监善堂出来的人,很少人进宫,大部分都在外头做事呢!”
四皇子这么一说,沈县令登时遽然色变。司礼监如何收人,这是内宫事务,而非外臣能管,只因为素来严格管住自宫这条口子,而且宫中内侍数量又素来严格控制,所以纵使司礼监素来有种种乱七八糟的传闻,但因为不能证实,所以外臣也无法置喙。
但至少,什么家贫卖了孩子阉割入宫这种事,本朝几乎是绝迹的,因为根本就不收!
可如此一来,宫中阉宦从何而来?如今听四皇子的口气,这已经很清楚了,司礼监竟然私设善堂,挑选资质好的遗弃儿加以培养,然后断绝人和父母亲人的关系,甚至对人灌输父母遗弃的罪过,人为造成对父母的仇恨,然后把人收进宫!只讲忠,不讲孝,简直荒谬!
最重要的是,除却入宫的那一批之外,剩下的人在外头做事?很明显,司礼监在表面上的那一小部分人之外,暗里还拥有一大批人手!这一年年经营下来,沈县令都不敢想象规模!
四皇子对司礼监也谈不上多少好感恶感,此时只是想说明司礼监绝不是想进就能进。他压根没在意沈县令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司礼监规矩多着呢,只许用京言,不许用乡音。不许攀乡党,不许认外亲,禁引人入宫……哦,听说孤儿当中,还有北虏的幼童……”
沈县令固然震惊得无以复加,而邹明等人,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自古以来,阉宦从来就没有断绝过,本朝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太祖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在民间强调禁止自宫,也绝不收自宫之人,再加上宫中宦官数量一直都控制在很低的水平,宫人也到了年纪就按时放出,所以文官们自然欢迎这样的德政。
谁会希望有一大堆阉宦在天子面前吹耳旁风,然后和自己争权?
因为身边不大听说有谁谁谁阉割入宫了,宦官这种生物,也不大会出现在京城之外的地方,于是,邹明这些来自外地的书生,更是从来没想过,宫中如何补充宦官这样一个问题,此时四皇子的话在给他们普及了某种知识的同时,却也让他们无不为之惊怒。
沈县令忍了又忍,此时也终于忍无可忍地沉声说道:“孤儿亦是人生父母养的,收养他们却阉割送入宫,断绝亲情乡情,天理人情何在?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呵呵,这算什么过分?阉割基督徒少年作为奴隶近卫军的制度你还没见过呢!再说,文人墨客家里那点蓄奴养婢,乌七八糟的事,除了没阉割人,哪里就比宫里干净?
张寿深知。士大夫和阉宦那是天然的对立——这也正常,本质上说,那是阉宦代表的皇权和士大夫集团的博弈。除却晚唐权阉把持天子废立,代行皇权,而藩镇则掌握军权,文官集团试图对内压制宦官,对外收拢军权,最终却一败涂地之外,历朝历代都斗个没完。
就连宦官名气好像没那么大的宋朝,北宋有最会玩弄权术的宋徽宗培植起来的童贯梁师成,南宋有号称崇尚理学却治国用兵一团糟的宋理宗弄出来的董宋臣,哪个不是皇权走狗?
“哪过分了,我上次还让柳枫偷偷带我去内书堂看过,那儿书声琅琅,挺有意思的!我又不是没在国子监读过书,就里头不少监生混日子的架势,还比不上内书堂!”
四皇子性格素来冒失冲动,甚至还有点逆反,所以对沈县令这种满口正义的老大人,他当然不太感冒,此时张口就怼。
这下子,别说沈县令面色铁青,就连邹明三人也没办法忍了。之前千恩万谢张寿救人的那个书生就一字一句地说:“四皇子,司礼监内书堂又怎能和国子监相提并论?国子监的监生大多有正经功名,更是寒窗苦读数十年,一群阉宦收养的弃儿,读的又是什么圣贤书!”
“我只知道,柳枫告诉我,每年收进善堂的京畿孤儿都有成百数千人,能在学习之后,通过层层岁考月考,最终进内书堂的,不过十分之一。而通过内书堂三次选拔,最后入宫的,又不过十分之一。而入宫之后能进司礼监的,又是三次大考,仍然不过十分之一!”
“每次考试被刷下来的都痛哭流涕,追悔读书学本事不用功!可我看国子监六堂之中,兜兜转转在里头混个十年八年,到肄业也不过广业堂的也多了去了,这些监生也不嫌丢脸!”
“四皇子,够了!”
尽管张寿也很想多听听四皇子今天这突然倒出来的大堆司礼监干货——毕竟这些东西纵使他也不好胡乱打探,否则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窥探宫闱——但他此刻还是沉声大喝。当看到四皇子满脸不服地住了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