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缩回摁上门把的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那个声音道。
阳煦低着头走进来,带上了门。
这是他父亲的书房,和别人家的书房很不一样,别人家的书房很多都是木制品,木头书桌书柜,满眼都是温馨的暖色调,而他父亲的书房非黑即白,充斥着由冷冰冰的钢铁制品打出冷硬的线条。
父亲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背对着阳煦,“有事?”
“啊……听林叔说你回来了就上来看看。”阳煦面上没什么特别关心的表情,但握着书包背带的手指不安地上下滑动了几下。“然后,就是我国庆放假了,放假前我们举行了运动会……”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几句话,男人坐在椅子上支着头,一动不动。
阳煦不得不停了下来,有些无措的看着那个把父亲挡了大半的椅子。
“说完了?”半晌,男人问。
阳煦的侧边裤缝被紧紧揪起又松开,他轻声道:“嗯。”
“吃饭去吧,李嫂走之前做了饭。”男人淡声道。
“你不吃饭吗。”阳煦问。
“不了,没胃口。”他道。
“……好吧,”阳煦后退两步正要转身离开,他目光忽然扫到了与书房连通的阳台上少了个东西。
阳台上有一个花架,都是他和保姆李嫂一起打理的,虽然上面的绿植依旧挤挤挨挨的,但是……就是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阳煦大步走过去,果然,那盆茉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吊兰。
一样的绿色叶子白色花朵,站那么远,如果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阳煦猛地扭头看向了阳骐烨,问道:“那盆茉莉呢?”
书桌后的男人身材高大,身上的西装还没有脱下,微微斜着身子,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托着额头不轻不重地揉着。岁月无损他的英俊,反而沉淀出一种格外醇厚优雅的魅力来。
他是阳煦的父亲,阳骐烨。
阳骐烨撩起眼皮,道:“扔了。”
“扔了???”阳煦的火气陡然窜了起来,他向前一步,站在书桌前,目光直直地看向书桌后的阳骐烨,“你为什么要扔掉!?”
“那盆花死了,就扔掉了。”
“不可能!”阳煦双手撑上桌子和阳骐烨对视,“我上周和李嫂聊天她还说活得好好的!”
“这周死的。”阳骐烨淡声道。
“你是不是当我是什么三岁小孩?”阳煦质问,“你今天才回家,李嫂不可能擅自扔掉那盆花,只可能是你扔掉的!”
阳骐烨动了,他放下支着额头的手,双肘支在扶手上,两只手自然交叉,依旧是个很放松的姿态,他静静地看着发怒的儿子。
其实阳煦长得并不像他,十分有九分都是随了他母亲,尤其是那颗泪痣还有酒窝,位置一模一样。
唯一的一分就是眼睛像他。
都是如出一辙的柳叶眼,眼尾微微上挑,很是凌厉。
每一分,都恰好长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
窗外“轰隆”一声惊雷,雨声陡然大了。
阳骐烨右手拇指静静摩挲着左手拇指的关节,他道:“阳煦,你好好想清楚,你现在是在跟谁大吼大叫。”
阳煦咬紧了腮帮子,眸中满是怒火,“你给我一个扔掉那盆花的理由!”
“没有理由,花枯萎了,还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吗?”阳骐烨反问。
阳煦撑在桌上的手掌握紧成拳头,眸中的怒火渐渐消退,涌上来潮水一样的雾气,他一字一句道:“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闹够了就给我出去。”阳骐烨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里胡闹?”
阳煦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想发怒,然而……和对一个根本不在乎的你的人发怒,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最终他哑着嗓子道:“我今年十六岁了。”
阳骐烨抬眸,一双柳叶眼望着另一双柳叶眼。“你想表达什么?”
“你回来的第一句话,‘十八岁了都不知道进别人屋前先敲门’,”阳煦道,“我十六岁了。”
阳骐烨眉头一压,是个略带困惑的表情:“很重要吗?”
“爸爸,”阳煦的声音已经回归平静,眸中却满是怆然,“没有一个同学的父亲是像你这样的。”
窗外惊雷炸裂,阳煦摔门离开。
雷声和摔门声还缓缓回荡在书房里,窗外电光明灭,阳骐烨垂眸静坐,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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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煦刚推开公寓的大门就被瓢泼的大雨给浇回去了,屋子的隔音性太好,没想到外边居然已经下这么大雨了。
踌躇片刻,咬咬牙,还是悄悄溜回家拿了把雨伞,还特意伪装成了没有回去过的样子。
他想给林叔打个电话,忽然想起来林叔说要去医院陪他老婆,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下滑,看到了任意的号码。
阳煦和任意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但是他现在在市中心,而任意还住在老宅,离这里很远。
他继续往下滑,然后……滑不动了,见底了。
阳煦一时间有点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