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叶童子随侍于其左右,从未见对方灭杀恶鬼妖灵时有过一丝颤抖。
在阴阳寮中,阴阳头羽茂忠具是如此令人心驰神往的强大,他带领的羽茂流,也是当时阴阳道最繁盛的流派。
很多人嫉恨麻叶童子这样不知身份的平民竟能一步登天。
阴阳寮中的人都以为羽茂忠具是为了这个童子展露出来的天赋收下的他,连麻叶童子自己也这么认为。
除了在不经意间停留在他身上的那股意味不明、令他有些战栗的眼神之外,羽茂忠具是一个相当合格的师长。
那个时候,麻叶童子还不能做到摒弃灵视,用心看清楚那些能够完美伪装自己的人真正的内里。
在那天之前,麻叶童子曾以为这位师长与其他人类是不同的。
他确实在羽茂忠具这里学到了很多,阴阳道的术法,神道的符咒,关于灵能界的各种常识等等,他甚至思考过,要不要把一切对这位强大的、神秘的师长和盘托出,或许能寻到新的助力,但理智阻止了他。
也救了他。
那日阴阳寮中,羽茂忠具屏退下人,将他独自带到了一间刻满了封印符咒的地下室里。
那时麻叶童子以为对方可能是要像平常一样,在特定的场所单独教导他别的术法。他的能力已经比师兄强上许多,因为师兄弟二人的进度完全不同,他的课程和师兄大都是分开上的。
羽茂忠具揽着他来到了那座阵法的中心,麻叶童子低头看到地面上蔓延开来的血色符文,忽而有一丝心悸。
这个走向,像是他在某本古籍里看到的祭祀阵法......
后颈忽而一凉,原是羽茂忠具将手覆了上去,并顺着后颈渐抚上了他的后脑、最后来到了头顶。
“童子。”
那位大阴阳师微笑说道,“师父需要你帮一个忙。”
他的声音如此轻柔,带着难以察觉的蛊惑意味。而被他按在手下的麻叶童子却浑身发毛,僵直在原地。
这时的麻叶童子年岁尚小,自然不会是这位大阴阳师的对手,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涌起的灵力就被对方轻而易举压制了下去。
“你、要、做什么?”麻叶童子艰难说道。
羽茂忠具面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用一种飘忽语气说道:“我想尝试这件事很久了。”
“为我献身于虚无之前,稍微告诉你一些也没有关系。”
阴阳师的狩衣纤尘不染,麻叶童子却听出那压抑在冷静话语下的疯狂。
“我们将要见到祂了,那天外虚无之地的神明。”
“那不是高天原上供奉的无用之神,人类无法企及的星空之后,有那样强大的、完美的、寂灭虚无的神明。”
“我见过祂。”
“奉上最完美的祭品后,祂会替我洗清这肮脏的平安京,这肮脏的世界。”
男人低沉的声音逐步高昂起来,麻叶童子指甲死死掐进手心。
他疯了。
麻叶童子想到,他从未有哪一刻有现在这么清晰认知到——他的师父,为阴阳寮所敬仰的阴阳头,守卫平安京的大阴阳师,早就是个疯子。
他想要用他召来那未知的“神”。
“原本选中的是大太郎,但他视我为最高信仰,反而有些棘手,只能用来当备用品。”
“麻叶童子啊,不知何为爱的麻叶童子,你会是最适合唤醒祂的祭品。”
少年僵立在原地,从七窍流出鲜红的血,染红胸前的纯白衣襟,一滴滴垂落到地面上,没入那如同血河般流动的阵法咒文之中,泛起的血色灵光依附在符文上,映照出他惨白的脸色。
按在麻叶童子头顶的手掌一发力,剧烈的疼痛自头顶没入灵魂,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撕裂开来。
天外虚无之地,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诡异的笑声自那片区域蔓延。
我还没有......怎能死在这里?!
身体失去的血太多,逐渐晕眩的少年咬牙,在地面上的活过来的符咒蔓延他半身之时,他将仅剩的灵力汇聚于掌心,朝着地面上的法阵轰了过去。
只要破坏这个阵法......
血色的符文顷刻间爬上他的手臂,在即将吞没他时,腕上失去存在感很久的手链忽然一响。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小物件,终于展示出装饰以外的作用。
鎏金色的银杏叶片坠在蓝色的编织绳下,于少年腕间相碰发出铮然之声,刹时迸发出夺目的金色辉光。
光影碎片摇曳着没入地面,散落的灵光四溢开来像是盛放的莲花,那些活动的血色符文仿佛碰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拼命从少年身上褪下来,朝着四面八方逃去。
羽茂忠具原本笃定的目光变得不可置信,这是他布置了三十年,用了无数祭品才完成的阵法,怎么可能——
他望向站在阵法中央的长发少年,便见对方在血色符文褪去后抓住机会撕开周身桎梏,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
一道磅礴剑气,于对方腕间顷刻到达。
煌煌金光照脸劈下,这个世界的羽茂忠具看到的最后景象,便是站在金芒中浑身浴血的少年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手腕,那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