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屯听不大懂太过艰深晦涩的道理,但此情此情,配合着正不停转动的巨大机关,他们忽然就领会到哈斯勒话中蕴含的磅礴之气。
大河奔流,将它规制到需要的地方,从此生生不息,无往不利……
这是何等狂妄的野心!?
偏偏墨宗的这群人,还真就做到了!
几名军屯齐齐抬头,仰视着那些巨大的齿轮和传动轴,看着它们推动石磙将矿料碾压磨碎,感觉像是进入到一方神奇的天地。
驾驭江河,这可是神仙的手段,但眼前站着的却是和他们一般无二的人,人真的能有这样的本事吗?
似乎是看出了军屯门的疑惑,哈斯勒骄傲地把胸膛挺得高高。
“咱们墨宗是讲究科学的呀,天地万物皆有道理蕴含其中,端看能不能发现了。”
“就像之前你们上的农科班,那就是科学的一种。种田不能光靠老天,人自己也要找对方法。庄稼生长需要什么,咱们就给它们什么,这样自然就能多长多收。”
这话说得很多人都点头。
在墨宗这一个月,别的不说,他们头一次知道不同的作物在不同时间需要补充不同的肥料。
之前分发到卫所的那些移动式茅厕,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矫情。明明是脱了裤子随便找个野地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还得造个房子,干的和湿的还不能混杂在一起,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若不是那房子暖和,脱裤子不至于冻屁股,根本不会有人用起来。
不过用着用着也发现了好处。坐着的确比蹲着舒服不说,还不会被人打扰了兴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把存满的铁罐子拉走清理,移动茅厕里始终能保持干净。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为啥要干湿分开,那些罐子都被拉去干啥了。
沤肥!沤各种各样的肥料!沤各种作物喜欢的肥!
这个道理柳教员讲的很接地气。
“你们都有爱吃辣不爱吃辣的差别,人家庄稼也是一样的啊!”
“见天给你们喂辣椒,你们乐意吗?!”
一听这话,不吃辣的军屯脸都绿了。
不过人家柳教员也不是瞎说,等看过墨宗的田地后大家都服气,同样是种的小麦,人家苗
子又壮又绿,可比他们种的结实太多!
科学的力量……原来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哈小哥……”
其中一个脑袋活泛的年轻军屯抓了抓头,讪笑着点指了一下那台巨大的水磨。
“这水磨连矿料都能磨碎,那你们要是磨些谷子麦粉,是不是也很便(biàn)宜啊?!”
“那是自然,但杀鸡焉用牛刀?”
哈斯勒指了指他们刚才过来的那片田地。
“这里是工业区,这边的水磨都是撵磨矿料的,入口的吃食可不能用这玩意。”
“那边的农区也建了水磨,现在磨豆腐之类的,夏收之后可以磨粮食的,比这个要小很多。”
“最近食间和木工班还在研究用豆榨油,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要是真能做成功,以后吃油就能宽裕不少。”
一番话说得众军屯十分羡慕。
之前就觉得墨宗得放油,还以为是食间大婶不会过日子,现在看他们是真的想多了,人家哪里是不会过,人家是身板硬有底气啊!
“那织布坊也要建成水力的吗?”
年轻的军屯始终对地上插棍子的场景念念不忘。他怎么都想象不出,插棍子的房子要怎么造,是要围着棍子砌墙吗?
哈斯勒带着众人参观水磨的时候,他还一直盯着那块插满棍子的工地看。
巨大的水磨固然壮观,但棍子……
正想着,他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些被逐节捆绑起来的长铁棍,已经被两个墨宗弟子抬过来的铁板遮挡住。这些铁板相互拼插,将长铁棍团团围住,有人似乎在在逐个检视,看上面的卡锁是否扣严。
而后,几名墨宗弟子爬上高高的梯子,将一桶桶的水泥直接倒入被铁板包围的空间!
军屯:……!
如果还不明白这是在干啥,那他也不配被派到墨宗来上农课了。因为就在距离倒水泥处不远的地方,几个墨宗弟子正在将同样的铁板拆卸下来,露出里面已经凝固的水泥柱。
军屯抬起头,视线扫过自己身处的这个半开放式的房子,那一根根粗壮的立柱,和刚刚拆卸下来的一模一样。原来竟然用了直接灌注的法子!难怪墨宗的房子建的这样快!
军屯心中又惊又骇,他下意识地看向
同伴,发现大家还都沉浸在对水磨的赞叹之中,完全没注意到就在河的对面正在进行的神奇工程。
这怎么可能!?水泥的硬度他是知道的,他们卫所现在建的都是水泥房,现在还是使用砖砌的法子,只把水泥作为一种粘合剂。
水泥刚出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尝试浇灌法,但只用水泥混合矿渣砂石并不结实,房子刚上了大顶就遇到地动,好悬没伤到人。
可看墨宗这种造房法,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人家连水动的机关都能造出来,房子里面放的铁棍不可能没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