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封恺脚下的男人。
“会写字吧?”
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很好。”
宁非看向封恺,封恺抬起大长腿,把中年男人踢的滚了两滚。
“听他的话,把问你的都写下来。”
男人忙不迭点头,抓起扔到面前的毛笔,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出来。
他出身“细作班”,只是里面最底层的“衬伴”,并不被主家看中。
细作班的主家到底是谁他也不清楚,虽然是薛家在养着他们,可男人总觉得,薛家并不能完全控
制班子里的“大角”,“大角”似乎另有主家。
比如这一次,是衡寿薛家的三少爷挑了他们出来,主要任务是来定安城抓住西海商铺的主人。
他们没见过那人,薛三少爷只说是个年轻的小子,身形瘦弱,要他们想办法趁那人来巡店的时候
将人掳走。
此次“大角”是“郑二娘”,他的主要作用就是给那三个女人打掩护。
二娘很厉害,她成功地搭上了那家的小管事,探听到了些有用的东西,杀了那小管事就回去复命
了,留下他收拾的尸体。
可男人听到,“郑二娘”当时说的可是去南郡,并非恒寿城。
其实他也一直觉得奇怪,薛三公子在他们到定安城没多久就和老爷一起死在银州,按说他们就该
撤回去等候新主的指示。
但“大角”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依旧让他们按部就班地盯着西海商铺,完全不理恒寿的变故。
就像今天晚上的行动,本来说好了要套话,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大角”下了杀手。结果他刚一回
家兵丁就找上门,“大娘”和“刘氏”当场就咬毒自尽了。他也想有样学样,但却被眼前那个黑
衣煞星直接敲碎了一口牙,又踢断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赴死的底气瞬间就散得一干二净。
怕了……是真的怕了,他不想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看着满满几张纸的供词,宁非的
眉头越皱越紧。
若这人没撒谎,那张二柱死的就有点意思了。
男人说张二柱把宁村作坊的底细泄露给了女细作,坦诚墨宗有了新矩子,新矩子造出了陌刀和水
泥,未来还要在九凌湖附近建设新的城市,几乎毫无保留。
女细作是薛三派过来的,薛家之前有掳走墨宗铁匠坊的前科,现在薛三想要依样画葫芦对他下
手,他一点都不惊讶。
但南郡……什么回事?
一听到南郡,他立刻就想到原身的身世。
宁三川的老家也是在南郡,他从南郡把原身带出来,这个女细作也要回南郡复命……
宁非看向封恺,对方向他使个了眼色,示意有话要聊,要矩子找个僻静的地方。
于是两人又回了宁非的小客厅。
宁非关好门,坐到封恺面前:“暮野兄,可是知道南郡的事?”
封恺点头。
“只能说略知一二。”
“南郡只有两家,陆家在岐江城,崔家在鸣鹿湾,二姓都是百年门阀,联合把持着南江古水道,
安享鱼米之乡的富庶。”
“两姓之中,陆家比崔家要更得势。崔家代代与陆家联姻,两家亲缘盘根错节,同进同出,虽然
族中几代无人出仕,但天子都要忌惮三分。当年本朝元祖和大德圣人要广开学路,便是这陆氏登
高一呼,在朝中处处制肘,二人不得不退而怀柔。”
说到这里,封恺顿了顿,唇角微弯,但笑意不达眼底。
“这陆崔二姓,也是世家系谱第一等的家族,代代蛰伏,可不是件好事呢。”
宁非自听到“崔”字,脑中就闪过一抹亮光。
他从怀中摸出桦树皮本子,模仿着墨玉佩上的那个符文。
“暮野兄可认得这个字?”
封恺只看了一眼便点头。
“这是崔,鼎文的变种写法,非弟为何问起这个?”
果然是崔。
玉佩上刻了崔字,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是崔家的人?
但也不一定,暮野兄说崔家和陆家世代联姻,所以这玉佩也可能是原身母亲的。
不管是哪种,那女细作可能是发现了原身的身世,而她的主家和薛家一样,对原身和原身所在的
墨宗不怀好意,虎视眈眈,甚至开始对墨宗下手。
经过张二柱这件事,宁非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世道残酷。他忽然发现,墨宗这样一盘散沙、全
靠自觉的管理模式,根本不适用!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不是你乖乖苟在塞外就能平静的活下去的,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
己,就得做好随时被人算计的准备!
这个狗屎一样的时代,杀人的不单单是小冰河期和战争,还有人的贪欲。
可他,想活下去,他必须带着墨宗,尽可能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宁非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暮野兄。”
宁矩子的声音毫无起伏,也没有丝毫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