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铁跪在地上,听着少年矩子不紧不慢地给每个人安排工作,整个人如死水一样平静。
做了错事,他现在也不指望能得到原谅了。矩子愿意留下爷爷并照顾他的身体,他柳铁已经感激不尽,哪还敢有更多的要求。
他已经想好了,等离开宗门他就去后山搭间草房,矿队最近都要人挖矿,这活又苦又累但他干得心甘情愿,算是为宗门进一番心意。
他一边跪一边想,越发感觉无地自容。现在他只恨不能马上结束,或者自己找个地缝钻下去,没得喘口气都觉得羞臊得慌。
挖矿……挺好的。就在矿洞里干活,也不用总见人。他给他爷,他们老柳家丢了大脸,家里那么好的名声都被他给糟蹋了,他没脸再看他爷。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矩子叫了自己的名字。
柳铁抬起头,少年矩子眉眼清冷,目光如冰泉一样,刺得他打了个一个寒颤。
本能地想到低头避开,却又觉得对矩子不够尊敬,便强挺着身体没有动。
“柳铁。”
宁非叫了对方的名字。
“你的错处也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你身为墨宗弟子,不但不听从矩子的命令,还屡次以下犯上,我这么说你服不服气?”
服!
柳铁忙不迭地点头。
他岂止是不听命令以下犯上,他干的比这恶劣多了!
矩子这么说他,是在给他留面子。
“我服!我知道错了!”
听他这样说,宁非点了点头。
“按规矩应当把你逐出宗门,不过现在冬建,时间紧任务重,特殊情况清理门户暂缓,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又转头看向木东来,目光灼灼。
“木老也是一样,规矩就是规矩,你暂时还代管铁匠坊,过冬房的事也由你主持,但该罚的还是要罚。”
“从今天起,木东来和柳铁不得获取宗门任何图纸或是技术,不得进入藏书阁,不能擅自使用宗门物资和原料,不得离开坞堡,也不可以使用宗门器具制作任何与冬建无关的东西。”
“除餐食以外柳铁不享有任何弟子权益,如果不能按期把土建任务完成,柳铁直接逐出宗门,永生不得以
墨宗弟子自称;木东来变为普通弟子,除非叛逃宗门,否则终身不得收徒,不得接触或传授任何宗门技术,否则我墨宗必清理门户。”
“你们两个都听清楚了吗?”
少年的声音清亮纯悦,一字一句却是最冰冷的罚则。
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对这师徒二人起了防备之心,既要用人又与其他弟子隔绝,防备着他们有朝一日,叛门出逃。
可听在柳铁和木东来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天籁之音!
虽然不能进藏书阁,不能接触技术这事让人难受,可他们从没想过要带着墨宗的东西投奔外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叛逃的问题。
至于冬建,干就是了!现在有水泥有沙砖,天天还能吃饱肚子,哪怕其他人跟不上,他们自己拼上一条命也要完成任务!
铁匠坊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干活和辛苦,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谢矩子!谢谢矩子!”
师徒两忙不迭地跪地磕头,一下一下诚心实意,柳铁的脸都磕得肿胀淤血。
这次宁非没有再阻拦。他其实也就受不了动不动就下跪就磕头的规矩,可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若要硬是不接受,人家还以为你心有怨怼。
他现在也看明白了,不能用现代人相处的那套用在这里,那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可以得寸进尺。
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
平时相处可以温和宽厚,小事睁一眼闭一眼,但关键时候绝不容旁人质疑。
身为墨宗矩子,他必须有矩子的样子,就算做不成缺德圣人收买人心的手段,至少也要确定六代目那样的权威性。
他想了想。
“还有一件事。”
宁非环视四周,决定再投下一颗炸弹。
“水泥的配方和烧制工艺,我准备和封家合作,就是镇守雍西关的封大都护家。”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立刻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不一。
但大部分人都是惋惜,遗憾,似乎觉得出卖水泥有些亏本。
宁非着重观察鱼山和木东来的表情。
两人惊讶是有的,似乎加了些错愕。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意思,倒是让他出乎意料之外。
“矩子。”
谢老拱了拱
手。
“水泥是个好东西,日后卖给雍西关也能做个长久的营生。但我们自己也才刚刚用上,而且现在就把配方卖掉,是不是为时过早?”
宁非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疑问。他也不着急解释,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张桦树皮,递到谢增的面前。
“早不早,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谢增接过桦树皮,只见上面整整齐齐用炭笔画着表格,上面罗列的文字清楚地显示了目前墨宗每日水泥的产量和用量。
几乎是不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