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了。
墨宗的至高信物是矩子令,传说大德圣人是得了矩子令择主才成就一代伟业。可自他以后,墨宗传承改为矩子指定继承人,矩子令成了吉祥物,不再拥有选择主人的机会。
对于大多数墨宗弟子来说,矩子令择主只是一个故事,到底能不能有这样的神通,谁也都不知道。
木老和鱼老都没说话。
墨宗目前的实权人物是木鱼谢三长老。三人从成为长老的那日起,便失去了成为下一任矩子的机会。
只是谁都有亲近的晚辈。尤其这些年鱼、木两人威望暴涨,很多有潜力、有才能的弟子都投到他们麾下,他们当然希望自己手中会诞生墨宗下一任领头羊。
这和谢老执着于傻子小非的原因是相同的。
只是谢老走火入魔的护犊子,还为了傻子擅自动用云浮令,已经引起了宗门的不满。
比能力,痴傻多年的宁非不可能胜过鱼、木精心培养的精英,这一点三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谢增才提出要让矩子令择主。
听着荒谬,可墨宗高层都知道,矩子令的确是可以择主的。
鱼山和木东来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鱼山接过了话头。
“可以。”
“只是既然请出矩子令,承宗就也只能按照矩子令的规矩办,莫再扯什么亲传弟子的话了!”
他转身,也不等谢增回答,便朗声对着在场众人宣布: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明日宗门请矩子令择主,我与谢增、木东来没资格,便作为监官镇场。五代以下所有弟子均可参加,大家伙今天晚上都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人群轰然应诺。
这一夜,兴奋和期待冲淡了饥饿的阴霾,城中大部分人都一夜无眠,为明天的矩子令择主做全力的准备。
藏书阁响彻着竹简的翻阅声,工坊的炉火彻夜燃烧,映红了牛背山下这一方黑沉沉的天空。许多弟子干脆夜宿炉边,小心打磨着最趁手的工具,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红晕。
这是墨宗立派后第一次自由择主,得了矩子令就能得到宗门中只有矩子一人知道的密卷,人人都有机会去触
摸那至高无上的奥秘。
在书籍被世家垄断的时代,寒门子弟唯有卖身为奴、获得主家青睐才能读书识字。而这样千辛万苦得到的机缘也不过让他们比普通寒门活得稍微体面,和真正世家子弟受到的教育完全是云泥之别。
世道就是这样,家世等级泾渭分明,出身决定一生,不管你有多少财富,不是世家就很难获得掌握权力的机会,只能成为高姓门阀控制的工具。
天下闻名的云浮学宫,自义理派掌权后便规定非世家大族不得入学,严格筛查弟子的血统。
严格到,就连谢老之前借兵的封家也不能破例。
封家世代镇关,名将辈出,其麾下的“黑甲军”悍勇无匹,把守西北边境多年,将胡骑主力牢牢阻挡在雍西关外。
可虽然算是实权门阀,但封家远离京城,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大业朝的皇室对这个“国之壁障”不甚看重,用归用,军需用度总不给足,间或还要克扣或拖欠一下军饷,生怕封家借机做大,拥兵自重。
说到底,皇室的态度,和朝中世家不无关系。
封氏军伍出身,据说祖上还有些胡人血统,族中子弟早早就学着舞枪弄棒,靠战功一点点攒出家底。
这样简单粗暴的发迹史,显然是不配和世家豪门一起玩的。
二十年一修撰的世家系谱,是大业朝各家实力地位的风向标。连破落的江东马氏都位列其上,封家却永远不配拥有姓名。
云浮学宫更绝,几次婉拒封氏子弟上山求学。当家山长被刀架着脖子也不肯松口,着实让世人见识了义理派的风骨。
当然,也狠狠踩了封家的脸面。
此时过后,封家成了京城一大笑话。人人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兵痞做了官也脱不开命里带的土腥,气得老都护在家打断了六根碗口粗的练功桩。
自此以后,除了讨要军饷,封家不再踏足京城,自家地盘更是严禁云浮学宫踏入。
此次谢老持云浮令牌借兵,一开始也是遭了大白眼。不过谢老脸皮厚,大德圣人又与封家有段渊源,大都护封伯晟看在圣人的面子上,命长子封恺亲自出关寻人,轻松打退数波流窜的散匪,还在胡刀之下救出了宁非。
若是换成其他学宗
,别说救人,不就地砍了就是有礼貌。
封家尚且如此,其他的寒门庶民更没机会了。
也正如此,墨宗讲究的有教无类与时下主流相左,却能得到弟子发自内心的忠诚。就算濒临绝境也不愿离开,只因这里是唯一不吝给予知识的圣地。
如今可以接触更玄妙的领域,众人不可能不拼命了。
宁非倒是完全没有压力。
虽然谢增在他耳边苦口婆心了一个时辰,但他还是谢绝了对方想要为他彻夜补习的好意,决心要好好睡上一觉。
这具身体十七岁,相貌和他十分相像,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健康程度却比他前世好太多。
原身的出身也不错,是六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