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过了好一会儿, 温慎之才轻声开口,道:“这是大逆不道之语——”
延景明:“气死了,就要说。”
说完这句话, 他便明显见着温慎之唇边好似抑不住一般带了笑意,可延景明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遇到这种事之后还觉得开心。
他皱紧眉头, 心中对大盛皇帝的印象变得越来越差,以往他还觉得,大盛皇帝毕竟是温慎之的父亲,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个人, 也不该在温慎之面前表露得太过明显, 可现在他真的忍不住了,就算这人是温慎之的父亲,他也是个个十足讨人厌的混蛋。
他如此恼怒, 以至于反倒要温慎之来安慰他, 这股怒气过了许久,直到温慎之悄悄令御厨端上刚烤好的羊腿后方才消散。
可延景明啃着这羊腿,不由又想起远在西羯的父王母妃,他想起父王母妃对他的宠溺,便觉得温慎之有说不出的可怜, 他又忍不住念叨:“如果有机会, 能让你见一见窝父王母妃就好了。”
可这机会渺茫,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可能,到最后他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窝母妃一定很喜欢泥。”
天河大妃最喜欢中原的文化人, 更何况温慎之还待他这么好, 生得如此好看, 简直就是照着他母妃的喜好长的,还是母妃口中那位救命恩人侯府小姐的孩子——
延景明不由又叹了口气,说:“可惜窝们不在西羯。”
也许也去不了西羯。
他想,他果真还是不喜欢中原人的勾心斗角,哪怕到了这么久后,他还是没办法习惯中原人的那些奇怪毛病,他弄不明白父子兄弟之间为何会相斗,想不清楚上位者为何会只顾享受而弃自己的百姓不顾,他开始有些想家了,只是西羯路途遥遥,再以他父王母妃身份的特殊……温慎之也许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们的。
即使温慎之不明白延景明心中究竟想了什么,却也能看出延景明眸中再明显不过的思乡情绪,他几乎想也不想便同延景明说道:“再过段时日,我们可以将你的父王与母妃请到京中来小叙。”
延景明一怔,点头,道:“好。”
可他明白,这应当只是温慎之的安抚,这种事哪可能那么容易便实现,可他不想让温慎之担忧,便顺从温慎之点头,随后却立即避开了与此事的交谈,反而问温慎之:“泥说,窝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哇?”
事到如今,他是想能够早一些返回京城的,可国师借病不动,他们便也只能留在原地,而今事态另有发展,温慎之甚至觉得——短期之内,他们也许是回不到京城了。
凌将军上疏言明仙骨一事,却并未随急信将那“仙骨”送入京中,只说是路途遥远,他害怕有所闪失,还需等待皇上另派特使来接。
而以温慎之对他父皇的了解,这等大事,他父皇只怕早已迫不及待,只恨不得当日便要见到凌将军口中所言的仙骨。
恰好他们与国师所在之处,距凌将军的驻地只有不到一月路程,而朝间最有资格去迎接这仙骨的,当是国师第一人。
若温慎之没有猜错,他们再在此处停留一段时间,应当就能收到京中传来的圣旨了。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温慎之说道,“再过几日,也许还要回去见你阿舅一趟。”
……
温慎之猜测不假,国师在此称病歇息,皇上未曾下旨催促不提,过不了几日,京中的圣旨又到了此处,要国师与太子殿下一道前往凌将军驻地,迎接仙骨入京。
此事在温慎之意料之中,反倒是国师万分震惊,像是想不明白为何突然便多出了什么仙骨,此事由凌将军传信入京,又由暗卫事先通报温慎之,国师从头到尾都不曾得到过任何消息,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开始对他不利了。
皇帝下的是急旨,国师不敢继续在此处停留,只得匆匆随温慎之一道前往凌将军驻地。
这一路行了近月余功夫,国师都未曾出面,显然是怕人发现了他那莫名大笑的毛病,他只敢躲藏在自己的马车之中,等到了地方,也只是挑开车帘同凌将军见了个面,便恨不得要立即缩回马车内。
凌将军很是不满,几乎是直白同国师道:“国师大人,凌某出城数十里相迎,便如此令您厌恶,连面也不愿同凌某相见?”
凌将军可是连皇帝都得罪不起的人,而今手中又有皇上心心念念期盼的仙骨,国师再怎么嚣张跋扈,也知道此人他惹不得。
他只能赔上笑脸,忐忑不安从那马车内下来,朝外一看——凌将军带着所属军队出城相迎,所携近卫之中显然并没有女将,而他这病,而今可知对女子发作,他也不喜欢军营之中这等粗鄙的壮汉,国师便松了口气,料定自己今日不会犯病,心安理得下了车,而后便同凌将军赔上笑脸,为自己方才的失礼道歉:“将军言重了,老朽前日染病——”
凌将军笑了笑,道:“国师身体虚弱,更该多加锻炼。”
国师:“呃……哈哈,是啊。”
他不知如何应对,一旁的温慎之却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对此事深有体会。
凌将军引国师向前走去,说他们在此处略备宴席,先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