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慎之脸红了。
他实在没想到姚太医会将这种事直白说出口,他实在无法应对,可做太医的,在这等事上好像都不怎么避讳,因而他嗫嚅片刻,也只能道:“您……您多虑了。”
姚太医捋了捋胡子,并不多言,延景明却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甚至上前询问,道:“那有什么补药吗?”
温慎之:“……”
他怎么忘了,延景明也是在这种事上一点也不避讳的人啊!
姚太医听延景明有兴趣,倒还真与他聊起了此事,道:“补药倒是不必,只要殿下身体恢复,那一切便都好说。”
延景明又问:“那泥能治好他吗?”
姚太医答:“太子妃放心,老夫已将药带过来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那里头的,应当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解药,只不过延景明看那瓶子才那么一点点大,里头也不知能放几颗药,他不免迟疑,问:“就这么一点点?”
姚太医道:“的确只够吃一段时日。”
延景明:“那不够哇。”
“余下的药,殿下定时令人来取便好。”姚太医道,“按时服用,几月之后,应当便能恢复往常,只不过这体魄……需得殿下自行训练,要多久才能恢复,便要看殿下了。”
延景明还想再问,温慎之已在他之前开了口,道:“您可曾想过回京城?”
他的问题来得虽是突然,可温慎之突然让人接姚太医来州府,那姚太医自然早有准备,知道温慎之应当是想请他回京的。
只不过姚太医心中仍是犹豫不决,他不知自己是否应当答应,此刻便也只是微微摇头,道:“回京城?我回去做什么?”
他早已对皇上失望,回京不过也是在重蹈覆辙,他需要温慎之的承诺肯定。
温慎之很清楚姚太医在想些什么。
他在姚太医面前坐下,道:“您是神医,又想悬壶济世,行医救人。”
姚太医道:“京中已有太医院了,其中名医无数,想来并不缺我一人。”
温慎之却答:“京中有一暗疮。”
姚太医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
温慎之:“在紫禁城。”
他语调笃定,好似一点也不顾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可能会招来什么后果。
若说离京之前,他还想着自己仅是太子,父皇求仙问道,同他关系不大,他也不必理会,那这一路行来,他终于明白,他既为太子之尊,坐享荣华富贵,那他父皇之过,本也该是他的过错。
而今天下生灵涂炭,罪责在他父皇不顾民生一心只求长生,也在他多年不闻不问,意图置身事外。
他本该,也理应为国拔除这暗疮。
姚太医听他所言,却仍旧不愿答应,只是随他之意,道:“此疮病在骨髓,要治此病,只能刮骨疗伤。”
温慎之道:“孤需有名医相助,方能刮骨。”
京中既有人敢给他下这慢毒,那他若有出格举动,保不齐便会有人想要他死,哪怕他身边有暗卫首领和秦卫征二人,有些事,却仍算不得保险。
太医院中人说话总要权衡利弊,生怕得罪皇帝落个凄惨下场,他不信太医院,可他应当能信姚太医。
温慎之看着姚太医,等候他回复,而姚太医捋着长须,沉默片刻,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若是奇症,老夫的确好奇。”
温慎之抑不住唇边笑意,道:“不会让老先生失望的。”
他二人谈妥此事,温慎之令秦卫征安排姚太医休息,一路舟车劳顿,这姚太医又上了年纪,难免身体疲乏,而他们今日还要离开此处,去见凌大将军,他担心姚太医吃不消,便要令人唤来知州,请姚太医先在此处暂且休息几日。
姚太医却不愿在州府中多留。
“我同那知州,实在聊不来。”姚太医想起此处知州的窝囊样,不由深深叹气,“倒是凌将军,老夫颇为敬仰,也想跟随一道拜会。”
温慎之:“您的身体——”
“老夫的身体不要紧,殿下的身体才有问题。”姚太医道,“既然往后同路,老夫还可以施针为殿下驱毒,多少能好得快一些。”
温慎之稍稍一怔,也只能点头答应。
他同延景明离开此处,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一出门,延景明便忍不住追问,道:“泥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疮不疮的,他也没见温慎之有生疮啊。
温慎之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延景明不住挠头。
温慎之又道:“我想,这应当是你第一次与你舅父相见。”
“是哇。”延景明叹了口气,“有点紧张。”
他从母妃只言片语中大致得知了阿舅的性格,听闻他舅舅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对下属严明,对外人也惯常板着一张脸,令人生畏,而他很害怕这样的人,光是想一想要同这样的阿舅见面,他便克制不住心中紧张畏惧,却又忍不住有些期待。
“我为你备了些礼物,都是他喜欢的东西。”温慎之道,“到时候你拿去送给他,多少也能令他开心一些。”
延景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