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阁内,审神者一夜无眠。
暖黄的灯光已经被帘外的熹微衬得不甚明亮,密集的敲击声连成一片,未曾停顿。
歌仙兼定推开门,看到她和衣坐在桌前,似是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姬君。”
“……是歌仙啊。”审神者输完最后一串数据,撑起手揉了揉额头,“今天有什么重要的文件吗?”
“没有。但是,您这样熬夜可是会生病的,何况还用灵力置换了本丸的季节。”歌仙兼定走到桌前,目光随意一扫,果不其然在堆叠的书后发现了一杯浓茶。
听了这话,审神者轻轻笑了笑,“又说这样的话了……怎么会呢,我的灵力拥有‘再生’的力量。如果生病的话,我可是会自己治好的。”
她稍稍抬起头,冰蓝的眸子微弯,“难道你忘了,前线的审神者们,只有我可以修复其他本丸的刀剑了吗?”
“不是指这一点……”歌仙兼定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您与付丧神是不一样的,不能不休息啊。”
审神者伸向茶杯的手指微顿,之后轻轻地在玻璃的杯柄上旋转摩挲,“是啊,都说我是最强的S级审神者,可归根结底,我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除了浩瀚而具有强大修复能量的灵力,她什么都没有。
审神者的睫羽颤动,敛下了眼底所有神色,“歌仙,我居然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成为自家姬君的近侍刀已有五年,歌仙兼定悉知对方此刻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于是默默地倾听着。
椅子磕碰地板的声音响起,审神者端着茶杯站起,一步步走到窗台边,“赤鬼给我的资料里,那些同样强行承受了两条【铭印】的刀剑,只有一振存活至今。”
“那振存活下来的刀,虽然一开始非常抵触,但很快成功地接受了新主,所以从前的【铭印】自动消除。”
“而其他的刀,全都早早地碎了。”
说到这里,审神者握着杯子的手死死地发力,攥得手指毫无血色。
“在调查报告上,我看到,那振唯一存活的刀的新主,所写下的话是——‘虽然尝试过很多引导,无一出现作用。最终的结果取决于刀剑付丧神本身。’”
“所以……只有三日月自己……”
她拨开窗帘,呆望着庭院中的春景,那些标记着猩红颜色的碎刀日期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太短了,从接受两条【铭印】到碎刀,实在是太短了……
“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
……
“姬君。”
一打开门,一期一振便恭恭敬敬地朝里面喊了一声,略低着头走进去——这是他在从前本丸的习惯。
“不必太拘束,坐下吧。”审神者微微一笑,示意一期一振坐在自己对面。
“……是。”一期一振来到审神者对面,面色犹疑,“您让歌仙殿找我来是……?”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审神者将光屏转向一期一振,而后推了过去。
一期一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字,眼底映着屏中跳跃闪动的光。
“这是……”
他看向审神者,面色凝重到极致。
一般来说,审神者不会轻易告知付丧神较为机密的信息,可姬君就这样把所有事情展露给刚来本丸不过几天的他,果然是因为三日月殿……
“全部看完了吧?”审神者见一期一振脸色微变,抬手将光屏收了回去。
“是。”
一字一句地回想着其中的深意,一期一振握紧了双拳,不知不觉中,冷意已经渗透了后背。
静默持续了半晌,审神者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三日月他……如果再不将原先的【铭印】消除的话,情况会非常危险。你也明白的吧?”
“……我明白。”一期一振答道,这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我只知道你们弑主而逃,虽然把你们留在了本丸,却并不了解你们。尤其是三日月。”审神者的情绪低沉了些许,却很快恢复过来。
她弯起的唇角带有无尽的苦涩,“你和三日月是从同一个本丸出来的,所以……我想了又想,也许你最有可能让他放下从前。”
一期一振沉默地听着,当初三日月刺穿前主心脏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他或许又回想起来,前主死亡濒死时扭曲的面庞,遮盖了记忆中三日月殿深藏在眼底的痛苦。
……他真的能让三日月殿放下这一切吗?
“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最多的……大概接近半年。”
审神者凝视着一期一振,“我希望你……不,我恳求你……”
一期一振怔然,望进那双仿佛盛着水光的蓝眸。
“救救他……”
……
走在长廊上,一期一振转头便看到了刚刚内番回来的弟弟们。
粟田口们全神贯注地讨论着昨夜听说的事情,全然没有发觉不远处兄长的身影。
“三日月殿他……”
听到三日月的名字,一期一振顿时提起了精神,向那边走去。
走得离弟弟们越近,传来的声音也就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