屉里、电脑中、常翻看的调查表里,都藏着有朝一日风云动荡时能稳定乾坤的能力,只是他漫不经心地从来不说,动作却从未停止。
简桃抵达时,父子二人的谈话终至尾声,谢益站在厅堂中间,无法自处地闭上眼。
她第一次听到谢行川的尾音在颤,他已经走到门口,大概是咽不下,终于回身。
“我当然能忍。”
“当初放任薛兰对我所作所为时要我能忍,现在反倒怪罪那时候的我能忍,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太过可笑了么?”
“当初没做过我的家人,现在公司被恨不得碾碎我的人做垮后却成了我的家人,想我替你修补缺漏,为你卖命,替你隐藏公司十几年前就开始漏洞百出的事实——”
“谢益,你对我,当真是没半点父子情。”
谢益张了嘴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夕阳在身后的楼宇间铺得壮烈,谢行川终于彻底转过身去,再不回头。
“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没有养育之恩,谈何尽孝。”
谢行川说:“就当我骨子里,从没流过你的血。”
……
一笔笔沉重往事落写结局,十六岁少年踽踽独行时所受的苦,终于有岁月替他平反。
她心下轻了轻,却又说不清地,像是哪里缺了一块。
简桃被谢行川拉着一同离开,直到离开公馆后很久,她都没缓过神来。
他仍旧面色平静地开着车,只是仍有心事般唇角紧抿,简桃不知他具体在想什么,却也知道情绪不可能一时就调节回来,所以只是沉默地陪着,也没开口。
回到酒店后,她给他泡了杯蜂蜜稳定心神,杯子刚放下,转身欲走时,终于听到他开口。
谢行川问:“怕吗。”
她奇怪道:“怕什么?”
“怕我,”他缓缓抬起眼来,漆黑的睫毛下有深邃的影,“这么能忍的人,不可怕?”
她不知道谢行川怎么会这么问。
“为什么可怕?”
她摇摇头,说:“这对于爱你的人来说,只会心疼。”
他那一年,并没有选择。
不忍,会死的。
谢行川眼睫一颤,抬起视线看她,简桃说的是实话,因此坦荡回视,半晌后,她才将水杯推了过去:“还得感谢那时候的谢行川,否则,也许我就看不到现在这个你了。”
她说:“喝了睡一觉吧,醒来就会好的。”
醒来就会好的。
在他往年岁月中从不会有这么自欺欺人的想法,因为他知谢益放权给薛兰,因此醒来仍旧是相同模样,薛兰仍旧装作为他好,实则将他完全摧毁也在所不惜,从不心慈手软地从内而外地想将他变成一个废物,不会有丝毫的攻击性。
但这一次不同,他躺下时手中握着简桃的手腕,蜂蜜水甘甜的余味仿佛仍存留在口腔,他给了年少时的自己一个交代,母亲想必也能安息。
往事已了,这次他想,会好了。
*
次日一早简桃还有通告,推不掉,不过下午的她暂时延后了,只为早些回去,看谢行川的状态怎么样。
他的恢复能力远超出她的预料,等她拉开门,他已经靠在老板椅里晒太阳了。
以往谢行川的漫然总是带了些有意为之的模样,不过此刻却半闭着眼,手指扣在硬壳书页上,隔几秒便轻敲一下,眼睛也全然闭上,侧脸鼻梁被勾勒得愈发高挺,状态轻松。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由内而外地松弛。
不过也是,一直想做的事完成了,将那一点点的失落排出身体,就只剩满足了。
“吃早餐了吗?”她问,“你几点醒的?”
他很明显听到了,但不知是在摆什么谱,嘴角都没动一下。
简桃走近,拨了下他那硬壳书,“干嘛不说话?”
“在冥想。”
一天天装神弄鬼的。
“冥想什么?”
似乎正等她问出这个问题,谢行川坐起身来,刨除其他所有元素,他浸着光懒洋洋靠坐在椅背上时,确实有股神祗再临的气场。
“昨天我问你怕不怕我,你说什么?”
“我说不怕啊,”简桃道,“我觉得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能有那样的想法不多见,能扛到现在挺厉害了,况且也只是保护自己和自己该有的东西而已——”
谢行川:“不是说这个。”
她莫名其妙:“那是说什么?”
谢行川扫她一眼,终于舍得给出些提示:“你说,爱我的人只会心疼。”
……
一瞬间回忆涌进脑海,简桃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失声。
是她说的吗??真的吗??她怎么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并且还说给谢行川,并且他为什么还把这句当重点听啊??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但谢行川看样子已经完全飞起来了,伸手拿了个她带来的沙律包,挺惬意地咬了半口,“你那意思是,你爱我?”
“……”
简桃人死了嘴还硬,想也没想就立刻开口道:“怎么会,我瞎了吗?”
谢行川:“…………”
他把咬了半口的沙律包放回去,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