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七百三十九年,南域,雾凇林中。
“萧南烛,你什么意思,此行本就不易,你还要带上个累赘!”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阴沉着脸开口质问。
他们也算相熟,但散修因利而聚,却是难得会有太深的交情。
被他质问的青年眉目深邃,神情微冷:“这位姑娘与我等同路,同行一段并不会妨碍什么。”
他身旁女子裹着一袭宽大的绯红披风,兜帽下泄落几缕鸦青发丝,那双眼清冷沉静,像是能看透人心。
太上葳蕤冷眼看着几名散修争执,未曾多发一言。
她身上气息微弱得近乎于无,像是才踏入道途不久,境界十分低微。在周围散修看来,敢以这样的修为出现在妖兽横行的雾凇林,实在有几分自寻死路的意味。
瘦得像竹竿的男人打量着女子,眼底闪着精光,虽然兜帽掩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可以窥见一点令人惊艳的容色。
面对众多散修中投来数道或明或暗的窥探视线,太上葳蕤未曾有任何反应。
“随你,不过若遇上危险,别指望我出手救人。”女子手中把玩着短匕,语气冷淡。
萧南烛的境界是众人之中最高的,其次便属这名手握短匕的女子,她如此说了,其他人就不好再多言。
事情便这样定下,萧南烛让出自己的坐骑,一头月影豹。
银白皮毛的凶兽在太上葳蕤面前低下头来,姿态异常驯服,叫萧南烛有些意外。
这只月影豹是他机缘巧合收服,野性未驯,一向不肯亲近别的修士,没想到却愿意向这位姑娘低头。
难道凶兽也看脸?
萧南烛摇头挥散这有些可笑的念头,正色对太上葳蕤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安全带出雾凇林。”
方才若非这位姑娘提醒,他便要被那只五毒蛛咬中。
雾凇林危机四伏,出没在此处的妖兽都在金丹修为以上,若是中了毒,萧南烛能不能平安走出这里便是个未知数。
萧南烛一向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既然受了恩,理应有所回报才是。
只是萍水相逢,他并未多问太上葳蕤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太上葳蕤淡淡颔首,不曾多说什么,萧南烛也不觉得她这样的态度冒犯,转身示意休息的散修起身,准备启程。
几架马车外壁都刻有繁复的防护阵纹,车厢中,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蔑地自太上葳蕤身上收回目光。
“不必在意这些散修。”他放下车帘,对身旁容貌清丽的少女道。
若非此番父亲意外身故,族中落井下石,他们也不必沦落到找些良莠不齐的散修护卫上路。等到了桑平城,向玄龟老祖献上灵物,族中那些人迟早要求着他们回去。
车队启程,令萧南烛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过雾凇林的护送竟然异常顺利,途中几乎没有什么妖兽前来拦路。
三日之后,车队行出雾凇林外围,桑平城已经近在眼前。
众多散修在抵达桑平城时不由都松了口气,这实在是他们近些时日来,接过最轻松的任务。
“这雾凇林看起来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危险啊?”
“是啊,一路上竟然连只元婴妖兽都没有见到。”
“或许咱们此番运气好,正好都避开了。”
月影豹从鼻中喷出一口气,兽瞳扫过这些修士,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
有自己背上这尊大佛在,那只不睁眼的妖兽敢往前撞?
夜色降临,濯枝楼外悬挂的数盏灯笼便也渐次亮起,映得夜幕恍如白昼。
濯枝楼位于桑平城中心,一向是城中最热闹之处。
此时萧南烛同一群散修坐在角落处,面前桌案上放着珍馐灵食,酒液倒入盏中,其色清亮。
“李家那公子虽然有些狗眼看人低,但出手还是大方的,竟然在这濯枝楼宴请我们,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中年壮汉品了一口酒,惬意道。
若是要他自己掏灵石,那是决计舍不得来这里的。
楼内呈回字形,在主位上,李氏兄妹正殷切地招呼着神色倨傲的青年入座,他正是这濯枝楼的主人,玄龟老祖的孙辈之一。
席间觥筹交错,灯影摇晃,一切很是热闹。便是在这片热闹中,女子一步步自上方回廊上走下,绯红披风如火烈烈。
这是谁?
有修士抬头,瞥见这道身影,顿时有些愣神。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出现,萧南烛抬头,认出了太上葳蕤,眼中不由闪过惊色。
她怎么会在这里?
入城之后,萧南烛等人便与太上葳蕤分别,全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濯枝楼中。
太上葳蕤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下方,眸中不见任何情绪。
她站在回廊上,微微抬起了指尖。
就在这一刻,濯枝楼的一角忽然倒塌,梁柱折断,瓦砾破碎,尽数向下砸落而来。
尖叫声四起,楼中修士惊慌失措般退开,混乱之中,无数道视线交错投向太上葳蕤,意味各异。
濯枝楼的主人拍案而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竟然有人敢来这濯枝楼闹事!
“给我将她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