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中给三皇子和扈玉娇赐婚的消息,乘着秋风吹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玄玉韫代理政事的头一件事,就是命太常寺妥善安置三皇子和扈玉娇的大婚六礼。因为跟玄汉帝的身体健康搭上了关系,这六礼就霎时变得格外重要。让玄玉韫不得不将其他事暂且退后,先把三皇子的大婚提上日程。
“姑娘,您心里头也别难受。这冲喜,虽然是打着为长辈好的名头,但到底仓促了些。”槐嬷嬷怕谢珠藏心里头难受,一面替她布膳,一面安慰道:“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事儿,姑娘还是慎重些好。”
谢珠藏手中握着筷子,没有动筷,而是问道:“韫哥哥呢?”
槐嬷嬷愣了一下:“松烟盯着文华殿的一日三餐呢,姑娘不用担心。”
谢珠藏抿了抿唇:“那就好。韫哥哥用膳前,还是……会去养心殿吗?”
槐嬷嬷叹了口气:“是。老奴听说,殿下这几次连养心门都没进去。如今,这养心殿也就只有扈昭仪和三皇子守着。便是赵婕妤,扈昭仪也会在院子里打发她。”
谢珠藏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我先去养心殿。”
*
谢珠藏没用午膳,先提着一碗赤豆百合茯苓粥去养心殿。她倒是畅通无阻地进了养心殿,只是在扈昭仪那儿就被拦了下来。
扈昭仪手中也舀着一碗玉延安神粥,看到谢珠藏,也只斜睨她一眼:“谢姑娘,本宫不是说陛下这儿有本宫和三皇子么?你怎么又来了?”
“臣女来给陛下问安,还带了一碗赤豆百合茯苓粥来。”谢珠藏将食盒交给了一旁的高福。
高福连忙哈腰点头地接了,但下一刻,扈昭仪就把自己手中的粥递了过来:“哟,本宫手里这碗粥还没递上去呢,高福公公怎么这么不讲究?陛下龙体欠安,哪儿能一口气喝得下两碗粥。”
这一瞬,高福额上立刻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须太医来定。”谢珠藏目不斜视,声音很平静。
扈昭仪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先前谢珠藏呛她的话——什么“宫妃勿论国事,望您心中清明。”那不就是指着她的鼻尖骂么!
“这是常识,还需要太医来定?赵婕
妤,你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常识,所以才不送自个儿端来的粥吗?”扈昭仪咽下气焰,将话头抛给一旁缄默坐着的赵婕妤。
赵婕妤开口道:“都递上去吧,太医让喝哪一碗,便喝哪一碗。”
高福想都没想,连忙让人把两盅粥都递了上去。扈昭仪冷冷地瞪了赵婕妤一眼,赵婕妤却只坐在椅子上,低眉垂眸,恭顺又疲惫。
没过一会儿,一只盛满粥的碗穿过重重帷幕,又被递了回来——正是谢珠藏递去的赤豆百合茯苓粥。
“哟。”扈昭仪终于正视了这碗粥一眼:“这里头的赤豆,红得可真有些刺眼啊。谢姑娘,你说是不是?”
谢珠藏没有答话,只双手接过粥,在帷幕前跪下来:“臣女谢陛下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也能算成赏赐?”扈昭仪冷笑一声:“谢姑娘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扈昭仪还想再讥讽谢珠藏几句,就听恭贺万岁的声音,从帷幕中如浪一样一声声传过来。那把雕龙刻凤的椅子,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扈昭仪和赵婕妤都跪了下来,却因为谢珠藏先跪着,只能跪在谢珠藏的身后。扈昭仪暗恨地看着谢珠藏的背影,也只能低着头,跟着众人齐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平身。”这一次,却是玄汉帝苍然又疲怠的声音。
“陛下!”扈昭仪几乎是倏地抬起头来,惊喜不已地道:“您大好了吗!?”
他们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幕,隐约可以看到玄汉帝削瘦的脸。高望在玄汉帝的示意下,命人微微地撩开帘幕。
谢珠藏依然低着头,她的目光看不见高坐龙椅的玄汉帝,却能看着玄汉帝身边人穿的鞋——都是靛青色的布鞋——这些都是宫侍所穿的鞋子。
那本该留在玄汉帝身边侍疾的三皇子呢?
“爱妃啊……”玄汉帝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咳咳……后宫诸事,多……仰赖你啊……”
“陛下!”扈昭仪几乎是立刻就泪如雨下地道:“陛下,您保重龙体,臣妾才万事无忧呀。”
这时,一双绣着三爪蟒的棉鞋才闯入谢珠藏的视线——这是只有皇子才能穿的鞋。
谢珠藏心中一咯噔,几乎是
立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三皇子,并没有在玄汉帝身边贴身服侍。不然,他不可能来得那么晚。
“好,好,好。”玄汉帝欣慰地连说了三个好字:“养心殿有三郎,后宫有你……朕大可……”
“咳咳咳——”玄汉帝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陛下!”在玄汉帝咳嗽声止住的那一瞬间,扈昭仪就跟见了鬼一样惊声尖叫。人群顿时慌乱起来——玄汉帝拿帕子掩着嘴,唇边竟有血迹!这连声的剧烈咳嗽好像耗尽了玄汉帝的精气,他颓然地靠着椅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谢珠藏心中大骇。
“快!快把陛下抬回去!快召太医!”高望厉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