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昭仪极快地收拾了脸上的表情,歉疚地笑道:“可不是么。今儿让阿藏受了惊,是妾身的不是。”
扈昭仪委委屈屈地给谢珠藏行礼道歉。
谢珠藏连忙侧身避过。
玄汉帝握住扈昭仪的手:“爱妃何出此言哪?你也是按宫规办事,不妨。”
玄汉帝握的正是扈昭仪被猫挠伤的手,扈昭仪吃痛,发出一声轻呼。玄汉帝这才意识到她手上有伤,怜香惜玉地道:“爱妃受了伤?太医呢?太医何在?”
听到玄汉帝这番话,赵婕妤和谢珠藏知道此事只能到此结束了,便都乖觉地告退。
宫令女官看着谢珠藏离去的背影,沉着地在翊坤宫善后。她命女医护着司记回宫中的女官官署,又跟入墨做了交接,让他且放心回毓庆宫。
入墨给宫令女官拱手行礼,初始还脚步稳重,等越靠近毓庆宫的门,他的脚步越快。
永巷令羡慕地看着入墨离去的背影,惊疑不定地问宫令女官:“女官,那莲雾……?”
她们先前眼睁睁地看着槐嬷嬷把莲雾抬走了。宫令女官冷扫了眼永巷令:“没听陛下所言?你也真是老糊涂了!”
永巷令慌忙跪下来谢罪。宫令女官却已经袖手转身,跨步而去。
无需她多言,这宫中的风向,已经变了。
那个以前人人忽视,连奴婢都敢轻视的谢珠藏。
已堪为,东宫之主。
*
谢珠藏一回毓庆宫,不及更衣,先道:“槐嬷嬷,给阿梨熬、熬……安神汤,让她休养一日,不必来我跟、跟前伺候。让女医全力救、救治莲雾,保她性命。入墨那儿,你派人去接,务必将他好生……接回来。”
谢珠藏抿了口水:“把桃枝带来。”
论理,桃枝与莲雾交好,莲雾出宫,桃枝却突然病了,从今日之事来看,恐怕桃枝此人也有猫腻。
谢珠藏珍视人伦亲情,却也绝不会蠢到姑息背主之人。
谢珠藏思及桃枝在严嬷嬷相逼那日挺直的腰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但愿桃枝不要令她失望。
槐嬷嬷肃声而应,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脸色惨白的桃枝被人搀着跪在了谢珠藏面前。谢珠藏轻一挥手,桃枝身后的门合上,殿内
就余谢珠藏、桃枝与槐嬷嬷三人。
“莲雾是阿兄病、病重……你可知道?”谢珠藏神容温和。
桃枝猛地磕了三个头:“奴婢……猜到了。”
“好你个欺上瞒报的蠢东西!”槐嬷嬷气极了。但凡莲雾和桃枝,有人能对谢珠藏讲明白些,也不至于要她的好姑娘,受今日的惊扰!
莲雾受杖刑,能不能捡一条命回来尚不可知。槐嬷嬷也就暂且不跟莲雾计较了,可眼前的桃枝,槐嬷嬷是生了真切的恨。
谢珠藏安抚地看了槐嬷嬷一眼,问桃枝道:“什么叫‘猜到’?”
槐嬷嬷一心为她,谢珠藏自然知道。但谢珠藏心里也很明白,若她是莲雾,设身处地地想来,恐怕她也不敢说明白。
毕竟,谁能知道她谢珠藏,究竟是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同意莲雾出宫,还是能格外开恩,许她出宫呢?
世人都强逼奴才忠心耿耿,亦如强逼她能言善道、贤良淑德,哪怕遭人耻笑,也不可生怒不可嫉妒一样。可谁又问过,她们皆不过是凡夫俗子呢?
桃枝又磕了三个头:“姑娘在上,奴婢不敢欺瞒。那日,奴婢发觉莲雾心绪不宁,问过莲雾。莲雾同婢子说,家中有人病重,但是没有说病重的人是谁。婢子追问是不是她阿兄,莲雾只说以司记司的记簿为准。”
“婢子见入墨带了司记司的记簿来,上面写明白了是她阿爹病重,婢子就没有再开口。只是……”桃枝再磕头,痛心疾首地道:“不敢瞒姑娘,婢子明知莲雾只会因莲生哥病重才心绪不宁,却不敢多问……”
桃枝不仅与莲雾交好,亦跟莲雾的兄长交好。如果真是莲生病重,桃枝又焉能坐视不理?
槐嬷嬷哪里不明白这些小宫婢的心思,只是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你以为掩上耳朵遮起眼睛,就可当无事发生了吗!?竟然还给自己下泻药,以为窝在房中,就能安生了吗!?”
槐嬷嬷话音方落,外头就有宫婢来报:“姑娘,莲雾醒了,想跟姑娘谢恩。”
谢珠藏微愣,复尔一叹:“传。”
莲雾依旧是那幅半生不死的模样,可比起在翊坤宫时,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莲雾被人搀扶着,却不肯跪进殿里
,而只肯跪在台阶之下,结结实实地给谢珠藏磕了三个头。
莲雾直不起腰来,只以头触地,声音哀沉地道:“姑娘,桃枝不……不知此事。她卧病在床的泻药,是奴婢下的。”
“桃枝与奴婢……自小一起长大,曾有……同生死的戏言。奴婢今日……将死之身,万死不能报姑娘的……大恩大德。求姑娘留、留桃枝在毓庆宫伺候,不论是烧柴扫厕,但求能留在姑娘身边,由她替奴婢……在姑娘面前尽忠。”
“莲雾!”桃枝忍不住哀声唤莲雾的名字,她已然明白,莲雾这是在说临终之言。
莲雾勉力把头挪到桃枝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