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从女鬼身边越过,脱了鞋子,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叫褚玄良。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关于烂尾楼里的事情。”
“不是我砸的石碑,我不知道。不是我杀的人,我也不知道。”江风很干脆地指着女鬼说,“不信你可以问她。”
褚玄良:“你怎么知道烂尾楼死人了?你昨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看见刘军路的鬼魂了。”江风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把另外一面的东西拿开,示意褚玄良随意,说:“送完外卖我就回去了。”
“……”褚玄良试探道,“你冷静得很奇怪。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绝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江风说:“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我都看不见她。普通不普通,跟是不是好人,可是两件事情。”
“不是他哦。”女童踮起脚尖,两根胖胖的手指缠在一起,说道:“那个胖叔叔,是被另外一只大鬼推下去的。我们叫她阿姐,因为她是最早在那里的人。砸坏石碑的,昨天根本不在那里。”
褚玄良皱眉。
虽说鬼话连篇,但其实有时候,鬼的话比人的话要可信多了。他们不像活人还有那么多的利益相关,如果不是为了好玩,又有什么必要说谎呢?
何况现场确实有两个人有被附身的痕迹,只是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褚玄良这次是来探探情况的。他预设了许多问题来质问江风,结果什么都不需要了,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照理说到现在应该排除他的嫌疑,可那股维和感就是挥散不去。褚玄良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抱着怀疑道:“我总觉得你知道什么。希望你不要隐瞒我。”
江风拿起手机看了眼,说道:“我要去上班了,你现在把她领走。”
这女鬼他还真领不走。
褚玄良为难道:“她如果不愿意跟我走的话……”
江风对着女鬼说:“你不是想回家吗?他可以帮你找到你家。”
女童犹豫片刻,点头道:“那好吧。”
褚玄良:“……”
黄玉本来担心褚玄良一个人去找江风,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对方是什么来路还不能确定。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就准备出去找找看,结果人正巧从门口进来了。
不仅人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正摇摇晃晃的小瓷瓶。
“你怎么带回来一个小鬼?”黄玉惊说,“那个江风真的有问题?他养鬼?是个邪路子?”
褚玄良叹道:“一言难尽。他只是个普通人,这鬼是昨天从烂尾楼跟着他回去的,今天让我领回来了。”
黄玉沉默片刻,问:“……他还活着吗?”
褚玄良说:“活着,这鬼挺听话的。”
听话的鬼不多见,但也不少见,可在烂尾楼下那一块群魔乱舞的地方,要找出一只听话的鬼来,实在是有些荒诞不经了。
当然,他们所谓的听话不听话,不是指会不会随意害人,而是愿不愿意接受往生超度。
褚玄良将盛放小鬼的瓶子摆在一香案前面,说道:“给她超度一下。”
黄玉心里没存什么希望,跟褚玄良两人一人一角,念了遍《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念完发现没用。
褚玄良不信邪,又在群里召集了几个朋友,让他们一起来帮忙。
然而一个下午过去了,那女鬼依旧安安稳稳地呆在瓷瓶里。没有暴动,也没有任何变化。
许久后,大概是觉得闷了,女鬼自己从瓶子里蹿了出来。
她这一动,吓到了外面五六个正在念经的道友。
“大师兄不在,这鬼还真收不掉。”黄玉说,“烂尾楼的神像才毁了一尊,她就能跑出来,可见不是一只寻常的鬼。不然去问问师父。”
她说的大师兄,不是自己同门同派的大师兄,而是现在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叫九天。小时候师父带着他们出去串门,得按辈分喊。不好喊“九师兄”,就简称“师兄”。叫习惯了之后,又改成了大师兄。
一道友说:“这种程度的鬼就算是大师兄和师父,也不能直接超度吧?”
对付这种大鬼比较常规的做法,是先好好商量商量。不祸及无辜的话,可以满足她。要报仇的话,帮忙向地府请示。执意要为害的话,那就直接打死。
不到最后,不会选择最后一条。
那道友说:“要不先问问她想做什么,小孩子的愿望也许很好满足呢?”
黄玉走过去蹲下问:“这位小朋友,你想怎么样啊?”
“我想再见我爸爸妈妈一面,我好爱他们啊。”那女童摇头晃脑地说,“我最遗憾的是,我被我老公砍死以后,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如果我失踪了他们找不到我,应该怎么办啊?他们好可怜啊。”
黄玉被她一句“老公”说得全身发麻,这才重新打量她,问道:“你死的时候很大了?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
女鬼眯起眼睛,一脸幸福地笑道:“因为……这样就可以永远跟他们在一起了呀!我永远是妈妈的小宝贝!”
黄玉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变成鬼之后,智商会下降的吗?
但她不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