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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吧。”太宰治叹息着,“时间,还不到。”
“太过于急躁的话,可是什么都无法达成的喔?”他轻笑了一声,对自己进行劝说。
于是,太宰将文件塞回了那一沓资料之间。
仍旧带有少年感的男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大堆资料与监测仪器前。
能够转圈的可动座椅,逆时针转了一周,最终回到起点。
太宰治支着下巴,脊背微弓,半趴在桌板上。
从侧面看去,太宰的眉眼极为隽秀。
明明是属于暗色系的眼眸,竟有种致命的通透感。
清且静,澄澈到不可思议。
他听着立夏那边单方面传来的呼吸声,带着无法安枕的灼/热与苦痛。
就这样,太宰开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让身为健康人的自己的呼吸频率,去模仿一个受伤者的痛苦。
步步贴近,渐渐重合。
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变得与那个人一样。
无论是肉/体上的疼痛,还是那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梦――
梦里,少年听到了战马嘶鸣。
无数士兵在战鼓‘咚咚’里,拔剑出鞘。
以及箭羽划过天际时,金属制的尖刃带着凛冽的光,嵌入他的肩膀。
痛苦吗?会死吗?
不可以,你还不可以死,也不可以说痛。
因为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在等着你嘛。
要回去啊。
你和阿西娅约好了,不是吗?
“……嗯。”睡梦中的少年,溢出一声轻哼。
‘奥尔良的英雄’
奥尔良战役大胜利!
自此,终于回归法兰西的怀抱。
声名显赫,光辉璀璨。
一夜之间,‘贞德’之名传遍法兰西。
统御军队的少年,高举旗帜,向内城行进。
军队终于在高强度的连续作战后得到时间修整,接下来,将迎来一段弥足珍贵的闲散。
那之后,他们会暂时回到希农去。
少年打马,自城门而过。
那些信赖着他的奥尔良人民,在那一刻,沿途洒下金黄的花。
在飞扬的黄金之色里,那些人一同向着少年伸出手去。
一双双带着厚茧的手掌,抚上神骏的白马,覆过少年的衣甲。
蓦然间,少年听到了念诵‘贞德’与胜利的真言。
拨弦乐器奏响,擅乐的吟游诗人吹起短笛。
少年迎着金黄花雨,及人民的拥抱,从那臂膀的浪潮中趟过。
路过阿西娅时,少年俯身摸了摸女孩的发顶。
稚子为其献上无暇璀璨的笑脸。
平民念诵着他们心里的少年英雄,祈愿他不死不朽的庇佑。
一双双眼睛。
用信仰与希望的爱,去憧憬,去崇拜。
于是,骑在高大骏马上的少年,向着他们笑了。
面容清俊,眉眼雅致的少年,在得胜归来后,向奥尔良的人们缓缓挥手。
那只手,在无人注意的压抑里,一边挥动,一边颤抖。
今天,是奥尔良被彻底收复的一天。
奥尔良上下,举城欢腾。
战役结束的那天,他被敌军射来的箭从板甲的缝隙处嵌入皮肉六英寸有余。
关于这一消息,在立夏的授意下,被压了下去。
那些等他得胜归来的,奥尔良的人民,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少年为了掩饰自己因为伤痛而压抑不住的颤抖,用受伤的那半边,向着他们挥手致意。
是的。
他们不会知道。
最起码,在少年离去前,将会一直都是如此。
开心的日子,就要笑着进行一切。
无所顾虑,没有隐忧。
立夏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在少数贵族统领的知晓中,平民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们心心念念的少年英雄,还在卧榻上浑浑沉睡。
他卸下一身沉重的白银板甲,只留一身轻薄的布衣短打。
浆洗的群青色下,隐隐能看到有绷带布缠绕的痕迹。
与盔甲一同卸下的,还有少年作为‘贞德’时的那一份视死如归的,致命的崇高感。
正如他对自身的定义那样――
举起旗帜,他为贞德,是法兰西的救国圣人。
放下声名,他是藤丸立夏,是迦勒底的最后御主。
现在,少年蜷缩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紧皱眉心。
他深深的陷入沉眠,却又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仿佛在梦里见到那一个个光怪陆离的碎片,像恶与泪的诅咒那样,让他无法挣脱。
梦外少年的眉心几番皱起又放松,直至额心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过脸颊,没入发里,没入枕下的布料。
一片濡湿的痕迹。
“……咕。”他呓语着梦言,“好疼,额……肩膀……”
“疼疼疼――”
肉/体上的疼痛,是少年无法安心休息的罪魁祸首。
这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