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校尉此次前来, 不为别事,群臣瞅着他能在沈妄跟前说上话, 实在是走投无路,便将人推来了王府做说客。
面对座上似笑非笑的沈妄,田校尉脑门直冒汗, 拇指快要将茶盏摩挲出火花。
因沈妄事先有言,其他亲信包括田校尉在内近日以来便一直呆在家中, 很少出门。
虽说不知道沈妄为何要这般吩咐, 但田校尉等人想着王爷应当有自己的考量,他们只管听命便是。
结果没几日城中动乱爆发, 其余大臣多多少少都受了些牵连,只有他们, 不仅避过了眼下的事端, 还得到几天空闲日子过。
可惜就在于田校尉并非沈妄, 回过神来的宇文公等人不敢找上恭亲王府以免再次惊扰‘神灵’, 对他却没什么好顾忌,悄无声息便守在了门口。
而田校尉只是闲来无事陪夫人出了趟们,便被守在门口的钟尚书逮了个正着。
若是宇文公他们用强, 田校尉必会断然拒绝,但一帮子德高望重的老臣放低身段, 一边老泪纵横殷切地注视着你,一边又谈及国家大义与天下兴亡, 就差没来个当街下跪以死明智了。
这一套一套的连招下来, 结果便是田校尉心软了没抗住, 只能勉强答应说试试。
然后呢?来了府上,见到沈妄,下人奉上茶水,田校尉几次三番打算开口,但都给悻悻地憋了回去。
......他就是个大老粗长篇大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能怎么劝!
片刻后田校尉招架不住,告辞离开了。
虽然现在城中闹得阵仗翻天,但他一直坚信沈妄英明神武,自有决断,根本不需得他们这些手下来瞎操心。
像是以往行军打仗,上面派来的军师没一个顶用的,哪一次不是沈妄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他们突破重围。
田校尉走了之后,沈妄并未起身,而是坐着,视线悠悠地望向门外:“小神仙,你可怪我没有及时出面制止?”
江奕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沈妄看不见,便如实答:“并未。”
虽说早已猜到了江奕会如何回答,但亲耳听到对方说出这两个字,沈妄心中仍是止不住地愉悦起来。
“要控制住眼下这场闹剧,并非非我不可,而是由我出面最容易解决,也最顺理成章。”
“就像朝中能处理政|事的何止十几二十人,但因我被先皇钦定协助圣上,他们便只得等我开口罢了。”
沈妄将茶盏放下,轻笑道:“换而言之,我的存在可有可无。”
江奕心下微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没有剧本虽然可以让江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同样也导致江奕对这一个世界的了解完全不够。沈妄所经历的伤痛他一无所知,只能零星从对方睡觉时并不安稳的小动作、背上的伤痕、过于警惕的性格中大致判别出来,最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便触及到对方的伤口,让人痛上加痛。
正是此时,座上的男人好似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便问道:“小神仙,对你而言,我重要么?”
问出这句话时,沈妄仍旧是那嘴角缀着一抹弧度的从容模样。
但在细节处,修长白皙的手指扣紧了座椅扶手,脸色也逐渐趋于苍白。
仿佛在这一刻,全身气血凝固,心脏被抓捏成一团,窒闷无法呼吸。
这不是他一贯会用的手段。
沈王爷若是特别喜欢一样东西,必是会千方百计,想尽办法让那东西最后只会待在自己的手里,过程中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
外人以为他喜欢的,其实都不是沈妄真正喜欢的,甚至临末了,也没多少人猜出沈妄心里在想些什么。
对沈妄而言,将一切坦明,真切地表露心意,等于亲手将可以刺向自己心口的刀交给对方。
此时此刻,他便是将这把刀交到了江奕的手中,并且没去想,如果江奕要用这把刀刺向他,他该如何防备,又能如何招架。
男人若问自己重不重要,十有□□就是要爆发。
若是其他任务者在此,绝对会立刻心生警觉,斟酌再三才来回答这一道送命题。
只是万变不离其宗,最后表达出来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重要。
江奕停顿了许久。
久到沈妄本就苍白的面色连最后一点血色也无,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对沈妄仿若过了几十上百年那么漫长,长到压抑心间的暴戾再次浮现,满脑子充斥着毁灭的欲|念。
“我无法现在回答你。”江奕还有着几分不确定,于是他轻声问,“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内心?”
沈妄一愣,暴戾渐消,浑身黑气也跟着褪去了几分。
没回答行或是不行,只问怎么看。
“让我的精神......神念侵入你的魂魄。”江奕微停顿,“过程中,可能不会很好受,也会让我窥得你的过往隐私。”
窥得过往隐秘几个字让沈妄的脸色有了变化。
薄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阴影遮盖住那双深邃如古井的漆黑眸眼,映衬着里面的一片荒芜。
江奕在旁边静等着。
其间沈二来将待客用的茶水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