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初从没想过自己还有再回丰南的一天,回去做什么呢?
那里早就没有了需要她的人,她是一个多余的人。
但她还是回去了,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只因电话里那人说,“初初,你妈妈出车祸了。”
车祸,这是一个经常出现在各种电视剧中的词,太过狗血,但正是这样的狗血,在生活中出现的概率才如此大,可以在瞬间掠夺一个人的生命。
楚初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生活中,在车祸面前,人总是太渺小的。
她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但现在却想起了还年轻时的妈妈。
那时候在丰南,妈妈年轻、美丽又温柔。
丰南是一座南方的小城,如果按照线级划分,它应该是六线城市,走完一圈也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那时候她还很小,父亲是中学里的音乐老师,妈妈一家服装店工作。
在她八岁之前,她过得都是很幸福的生活,以至于爸爸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想起。
父亲是一个浪漫的人,他们家住在六楼,那时候是楼梯房,六楼是顶楼了,他们不仅拥有一间房,还有楼顶的空间。
有次她午睡醒了,在房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人,便爬上楼。
楼顶的门虚掩着,她小小的手扒着门,看见爸爸正吹着口风琴给妈妈听,声音悠远清亮,而妈妈面露笑容。
她不懂事,直接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妈妈把她抱在怀里,爸爸亲了亲她的脸颊,问她想听什么歌。
她哪里懂有哪些歌,只是每天中午会从电视机里听见那首歌,于是便哼哼了两句,爸爸居然也听出来了。
他吹起口风琴,声音传得好远好远……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吹给她听了。
爸爸去世许多年了。
楚初总以为自己够强大了,没有人爱她,她会自己爱自己。
她在荣城有了自己的房子,四周明亮,床铺温暖,不会再有人跟她说,让这不是她的家,让她出去。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丰南那里的任何人难过,该还的她都还了,原来不是这样吗?她还是放不下妈妈。
那些以为已经忘记的回忆,此时一一浮现,在她去机场的路上,在她坐在飞机上时。
下了飞机,又坐上高铁,最后坐上公交,辗转许久才到丰南。
相比于荣城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丰南则显得太过老旧,夜晚的路灯也发出陈旧、破败的光。街道上的地砖摇晃,宿雨之后,路上仍有积水,一脚踩下去,不小心就会被从地砖里的污水溅脏。
此时,距离楚初接到电话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晚上八点,她手机一直放在包里,原来的手机控,在这时完全忘了拿出来。
丰南的天气和荣城的相比有些冷了,她就穿了一件风衣。
风往衣服里灌,把她的头发也撩乱,楚初顾不上其他,匆匆往医院赶去。
今天的电话是妈妈的第二任丈夫打来的,在此之前他们仅有两次交流。
一次是他和妈妈结婚,一次她来荣城读大学。
楚初对他了解不多,但心里对他的恨曾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恨他抢走妈妈,恨他让她一个人在外婆家住下。
只是长大以后,这样的恨就少了很多。
楚初明白,是她妈妈先不要她的,先让她待在外婆家,让她听外婆和舅妈的话。
后来妈妈再次结婚,没有跟她说,也没有提过把她接到新家庭去生活。
她怪不了别人。
到达病房前,楚初停住了脚步。
来的路上,心绪波动,现在却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她的继父,坐在病床前,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刻满了愁苦。
门打开发出咯吱一声,他也未抬起头来,目光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楚初张了张嘴,声音很低:“向叔。”
她从来不叫这个男人爸爸,在她心中她永远只有一个爸爸,她是个倔强的人,可能母亲也觉得她这样的不听话让人很为难吧,她没有一个讨人喜欢的性子。
后来,她学会了怎么讨好人,怎样表现能让生活更容易点。只是在这件事上,她似乎永远学不会低头。
向河海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楚初,一时还有些不敢相认。
只能记起原来楚初妈妈对她的称呼,他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应了一声:“初初,你回来了。”
楚初慢慢走近,这才看清楚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这是她的妈妈,和她想象中差距好大。妈妈头发上有了银丝,眼角也有了皱纹,眼下还有些斑点,皮肤带着病态的黄。
后来这些年楚初偶尔想起往事,记忆中的妈妈都是在她八岁之前的样子。
那时候妈妈是镇上的一枝花,长得很漂亮,所以才能和在县城里当老师的爸爸结婚,那时候老师是个多好的职业,更何况爸爸长得十分英俊。
楚初曾经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幼儿园的老师让小朋友们介绍家里人,她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