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两年前,在燕平百姓反抗权贵的战争后杀了狄柬之,赵宁心中会有许多感慨、一些不忍。
但今时今日,当狄柬之在他手下化作齑粉,他的内心已是毫无波澜。
一个该死的人死了,仅此而已。
不急不慢地走出轩室,赵宁负手站在门廊下纵目前望,果不其然看到了不远处角楼上的杨佳妮。
湖淀湿润的春风拂起她的披风,阳光洒在银色的铠甲上熠熠生辉,长身而立的将军气象万千,犹如天兵下凡。
就是显得孤独了些。
赵宁开口:“你来迟了。”
如果对方来得早些,在他还未抵达水寨的时候救走狄柬之,那么狄柬之或许还可能有那么一线生机。
杨佳妮没有多看、多说、多呆,转身就从角楼上离开。
她的身影在眨眼间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于湖天相连的远处,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她来了,她出手了,她走了。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当众人在旷寂的湖淀中再也瞧不见她的背影时,或许会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殿下......”
赵宁摆了摆手,打断走到近前想要说些什么的扈红练,他收回看向空白天际的目光,左右扫了一眼死在各处的狄柬之护卫,“准备祭奠英灵。”
狄柬之的护卫当然不是英灵,赵宁要祭奠的,是曾经战死这片湖淀的义军将士。既然他来了这里,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做。
......
唐兴县走水了。
李虎一只手拖着一个昏迷的百姓,臂弯下夹着一条狗,从烈火熊熊的屋子里冲出来的时候,房梁猛地坍塌,梁柱差些砸在他的头上。
把人交给外面的百姓帮着搀扶救助,衣袍头发都被烧得焦黑的李虎,顾不得多喘几口气,转身冲向了另一座失火的房屋。
不只是他,周围冲进燃烧房屋里救人的衙门官差、民间修行者,都是差不多模样。
县衙的水龙队成员,一部分驾着水车不停尝试浇灭一座座燃烧的房屋,一部分则奋不顾身的埋头冲进火海。
相比较于其他人,专门负责救火的他们训练有素、意志坚定,是这场行动中的绝对主导,而正因为奋不顾身,他们的伤亡不小。
赵宁回到唐兴县的时候,这场波及几十间房屋的火灾,已经在众人的努力下被解决,亏得是县衙水龙队行动迅捷,百姓没有太大伤亡。
倒是水龙队自己,有几名成员没从火海里跑出来。
附近的百姓们拿出毛巾伤药、清水等物,帮助李虎等人和水龙队成员包扎伤口,犒劳他们的辛苦,眼神中充满尊敬,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另有一批百姓,则在县衙修行者的带领下,把纵火者绑了起来。
纵火的人,是县城的地主大户。
他们跟徐地主有勾结,眼看着徐地主被捉拿,自知阴谋败露自身无法幸免,绝望恐惧之下竟然丧心病狂的开始纵火,嚷嚷着要大伙儿一起死。
若不是左车儿发现的及时,带着麾下修行者快速镇压,
这场大火恐怕会把整个县城烧了,绝不会只是影响几十间房屋。
李虎等人救火的时候,左车儿带人把四面奔逃,想要逃离唐兴县的纵火者,一个一个都给拦截了下来,没有让一个恶贼走脱。
“一应案犯,交给国人联合会跟县衙同共审理。”赵宁帮助救治了几个重伤濒死的水龙队成员与百姓,最后向赶过来听令的县令与李虎吩咐道。
唐兴县的国人联合会还未成立,正好借着这次的风波构建班底,让他们发挥该有的作用,在百姓心中竖立起相应声望。
具体细节赵宁不会亲自操持,真正该发挥作用的是新法新制。
狄柬之在河北河东布下的诛心之局,虽然已被赵宁等人事先察觉,做出了周密的安排予以破坏,不会再如狄柬之期待的那样发展。
但如今看来,旧势力不会甘愿失败。困兽犹斗,何况是手中有力量的人?那些黑了心肝的地主大户,临死之际的反扑必然格外疯狂,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救治完有生命危险的重伤者后,赵宁跟县衙水龙队成员交谈起来,言语中得知了这些勇士的各种情况,其中有一点让他眉头紧皱、暗生怒火。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被百姓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衣袍焦黑满脸狼狈疲惫不堪,却没有得意居功之色的各个水龙队成员,问唐兴县县令、李虎等人:
“水龙队成员都是英雄,你们可否认同?”
“这是当然!他们做的是最危险的事,保障的是平民百姓最根本的安全,每回有走水之类的发生,他们都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
县令情真意切,“这是世道正气所在,县衙会在之后大力宣扬他们的事迹,为平民百姓竖立道德楷模,以便教化人心。”
赵宁没有看县令,目光落在几具被烧得焦黑蜷缩,被水龙队成员抬走的同伴尸体,还有那些扶着担架哭得撕心裂肺的水龙队家人,冷冷地道:
“县令说得不错,如果水龙队不是英雄,这天下无人当得起英雄二字,可你们是怎么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