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郡王府。
赵宁起身离座,来到临湖轩室边,在灿烂绚丽的夕阳下,观赏湖中的夏日荷花,偶尔还能看到锦鲤在水面下游来游去,自由自在。
周鞅往皇城方向看了一眼,眸中不无笑意:
“这时候,冀州、瀛州两座州城被攻克的消息,应该已经在朝堂上展现出了威力,也不知咱们的皇帝陛下,现在会是何种感受与神情。
“不知殿下怎样认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颇为轻佻,倒像开口的人是黄远岱。
刚刚谈了好一阵事,这会儿观景放松的赵宁,正在舒适惬意的时候,随口回应道:“无论皇帝是何种感受与神情,我都不在意。”
周鞅讶异而疑问的哦了一声:“殿下此言何意?”
赵宁没有回头,目光依然落在湖面的金波与绿叶红花上:“不管是对我而言,还是对天下形势而言,那都已不再重要。”
周鞅微微怔了怔,随即抚掌而笑,毫不避讳道:
“本来还想看看殿下得意的样子,没想到殿下胸怀似海宽广深邃,心静如湖波澜不兴,周某这回是想不佩服都不行。”
面对周鞅极为难得的奉承,赵宁没什么额外反应,只是一笑置之。挥手招了招夏荷,让对方弄些鱼食过来,他打算喂一喂湖中那些形形色色的鱼儿。
黄远岱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沉吟着道:
“青衣刀客刚开始行动时,因为陇右还未到决战之际,众多王极境没有被形势缠住,我们只能在县邑内举事,行动也没有闹太大。
“当然,这也是因为风暴需要酝酿,不可能一出现就席卷四方,我们想用自己的行动影响更多底层百姓,激发他们的反抗之心,必须要有一个过程。
“如今时间过去不少,河北各县百姓举事的风声,已经远远传开,不仅为百姓所熟知,为日后号召他们起来反抗奠定了基础,也让某些蠢蠢欲动之辈看见了。
“此时我们派出高手强者攻占州城,并将河北义军暴露出来,就是给本已燃烧起来的篝火再添两桶油,便使其火焰顿成熊熊之势!”
黄远岱此时此刻的神色言辞,不像是他自己,反而跟一惯严肃认真的周鞅无异。
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刚刚周鞅学了他的样子,把他的戏份抢去了,他现在就只能站在周鞅的立场上思考、说话。
惟其如此,两人之间的配合方能依旧天衣无缝。
这便是默契。
黄远岱继续道:“眼下朝廷的高手,不是被缠在陇右,就是被朝堂大势所牵制,无法分出多少王极境去平定各地战事。
“在秋收还有段时间,朝廷无粮不能调遣大军的情况下,我们推进战局就没有重大威胁,我们麾下军队的规模就容易快速壮大!
“如此一来,形势便极有可能尽在我们掌控。”
赵宁微微一笑,黄远岱说的这些,便是他们的整体谋划,也是在魏无羡、凤翔军、各世家的有意无意配合下,所能达到的最好局面。
这个谋划的核心很简单,无非两个字:借势。
说得再多些,也就是因势利导四个字而已。
正因如此,在陈安之来找赵宁的时候,他才会暗示对方,答应众世家的要求,跟世家中的王极境们,一起去陇右帮助魏无羡。
从夏荷手里接过鱼食,一点点丢进湖泊,望着游鱼从各处急急忙忙穿梭而来,赵宁眉眼平和自然、目光深不见底地道:
“河北局势有失控之险,朝廷必然要作出有力应对,纵观燕平乃至整个大齐皇朝,能轻松为朝廷解决这个疑难的,只有一人。”
黄远岱跟周鞅同时露出笑容。
笑得揶揄又诡异。
赵宁说的这个人,当然就是他自己。
论修为,赵宁是王极境后期的顶尖高手,无论青衣刀客、河北义军中有多少强者,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论声望,赵宁是大齐战神,万民敬仰,他若是出现在乱军面前,代朝廷承诺什么,那些跟随青衣刀客而战的百姓,很多都会愿意相信。
周鞅笑着道:“只怕皇帝不肯用殿下。”
黄远岱一脸肃穆:“此乃非常之时,形势危急,皇帝未必不会请殿下出山。国战时期皇帝也忌惮殿下,不照样委以重任?”
周鞅老神在在的摇头:“非也非也。今日在含元殿,皇帝是要用雷霆手腕,将各个世家的大臣一网打尽,进而覆灭这些世家的。
“皇帝与世家已然撕破脸皮,赵氏是第一世家,面对这样的情况不可能没有触动,殿下又怎么会甘心再为朝廷办差?
“皇帝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若用殿下,恐怕还得防备殿下借机生乱。”
黄远岱瞪着周鞅,针锋相对:“陛下并非昏君,知道轻重缓急,明白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此时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大患,很可能对世家让步!”
周鞅呵呵笑了两声:“都撕破脸皮了,还怎么让步?那岂不是放虎归山?”
两人说到这里,突然同时止住话头,不再彼此交锋。
他俩对视一阵,忽的一起展颜而笑,不同的是周鞅放声大笑,笑得身体后仰,黄远岱则是眯着眼睛,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