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煦只是失忆,不是换了芯子,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最了解。
是在什么时候察觉不对的?
最早的时候,刚醒来没多久。
因为他有一个和陆慎非有关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他的手臂内侧,有一个糊掉的纹身。
那是高中,还是同学朋友的时候,从煦对陆慎非暗自的宵想。
因为太喜欢,辗转难以按捺,自己拿着攒的钱,悄悄找了个纹身馆,想在上臂内侧,近肩膀的地方,纹一个不起眼的鹿(陆)。
纹身师看起来不错,给从煦看设计的时候,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鹿头。
结果谁成想,纹身的水平极其菜鸟,纹着纹着,纹成了指甲盖大的一团浆糊。
从煦当年哭笑不得。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纹成什么样,并没有那么重要。
后来那个纹身,便像一块胎记,一直跟着他,从高中到大学。
他谁都没有提过,父母、亲友、陆慎非本人,都不清楚,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哪怕大三和陆慎非在一起了,两人黏黏糊糊亲密的时候,陆慎非扒着他的衣领往里看,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胎记,他也没有透露半句。
他甚至暗自计划好了,只要一直喜欢陆慎非,这个纹身他就要一直揣着。
后来和陆慎非恋爱,从大三到大四,一周年的时候,从煦又在大学城附近找了一个纹身馆,没动原来的纹身,只在旁边纹了比痣还小的一个点。
这第二个纹身师老辣得多,不但一眼看出原来的纹身是个菜鸟的手笔,还在纹那一个点的时候闲聊着对从煦道:“以后准备一年点一个?”
从煦意外。
纹身师笑笑,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猜到:“一般来我这里纹的学生,要么心血来潮、有点叛逆,要么就是为了感情。”
顿了顿,看看从煦:“我猜你是后者。”
从煦没说是也没否认,问纹身师:“那我要是年年点,怎么点不会把自己点成个芝麻球?”
纹身师笑:“芝麻球?你是一年点一个,又不是一天点一个,怎么会芝麻球。”
从煦认真道:“每年点,也不少了。”
每年?
纹身师忙着手里的活儿,幽幽地提醒:“感情的保质期很短的。”可能今天点一个,明年点一个,后年就难说了。
从煦不在意纹身师的话:“怎么纹?”
纹身师:“弄一个图案,每年的那个点,顺着图案的轮廓纹。”
从煦:“有道理。”
如今,上臂靠肩膀的那个纹身,包括从煦记得的那个小黑点,以及可能会有的从煦不记得的其他小点,全部没了,只在肩膀内侧留下一个不规则的深浅不一的疤。
而这一切,在最初醒来的那个晚上,洗澡的时候,从煦就发现了。
只是当时的记忆还鲜活的停留在大四,潜意识里接受的想法仅仅只是纹身没了,没有和陆慎非牵上关系,也没有主动去深想。
直到后来,他观察着陆慎非,观察着身边人,察觉出了种种异样。
再后来,颜诺来了。
蜂蜜、红茶、加果干,他不喝白水。
很显然,陆慎非根本不知道,也没有否认反驳。
一个亲密无间的爱人、婚姻中的伴侣,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除非……
除非,他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
陆慎非不了解他现在的生活习惯。
其实远不止这些,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破绽,就是探视的亲友里,没有陆慎非的家人。
要知道他和陆慎非初中就是同学,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在老家出车祸,他又是陆慎非的爱人,陆家的亲友怎么可能不来看看?
但一个都没有。
包括他爸妈和陆慎非相处时的不自然,鲁达达的欲言又止,颜诺对陆慎非不自觉间表露出的警惕、忌惮。
以及,陆慎非过分的沉默,人陪着守着,却绝口不提过去,不试图帮他回忆点什么,也不聊以后,不说出院之后要怎么样。
太多太多了,从煦根本不用深挖,种种迹象就在他眼前一一展示,指向了同一个结果:他和陆慎非,早分开了。
如今,离婚证就在手里。
好像尘埃落定似的,从煦迎来了属于自己真正的结局。
他把离婚证拿起来,被鲁达达一把按了回去:“你……”
从煦抬眼,看看他,淡定的:“还想瞒?”
鲁达达放开了手,又紧张地盯着从煦:“你?你没事吧。”
从煦拿起离婚证,翻开看了一眼,合上,随手放到桌上,继续看着抽屉里:“能有什么事。”
鲁达达有点不信,蹲下,抬眼去看坐在椅子里的从煦:“你真的……”
从煦伸手进抽屉,翻了翻,打断他:“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鲁达达还蹲着:“你要是难受……”
从煦翻抽屉的手停下,抬眼,依旧淡定:“我现在应该来不及难受,担保人难受了,你怎么办?”
鲁达达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