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的程序相当繁琐,不光是随行的众人要在皇陵外的祭坛上站半日的功夫,就连皇帝本人也得前前后后走上几百级的台阶外加几万步路。
薛振一个月中走的步数加起来恐怕也不会有这一天多。
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的时候,薛振的心思却都集中在了汴京城里。
他不知韩校尉究竟能不能成功趁着今日丞相府守备空虚将那虫笛毁去,这已经是半年内最好的的机会了。
过了今日,再到三月初四之间,恐怕没有什么更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正在念祭天檄文的薛振用眼角余光朝着秦北渊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一头白得雪一般的头发在朝臣之中太过容易辨认,更何况他就站在百官的最前方。
薛振只是轻轻一瞥便将目光收回——他看不出秦北渊脸上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也不觉得秦北渊会这般容易地将情绪外露。
结果、胜负,都只能在回到汴京城之后见分晓了。
诸多繁琐的步骤一一庄严完成后,薛振便独自一人进入了皇陵之中。
皇陵是只有皇帝能进入的地方,即便破例,也最多是由皇帝带着已立下的储君一同入内祭拜先祖。
薛振膝下尚没有孩子,一直都是自己进去的。
这套流程他从记事开始做到如今,早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不必特地注意步骤也能顺手地做出来。
——当然皇陵里只有皇帝一个人的时候,他做得是否俺么标准也无所谓。
薛振在里头祭拜了一圈,不到一个时辰便从里面出来了。
他在里面犹豫许久,到底还是同往年一样没去顾南衣的墓室。
等薛振出来之后,便是祭天众人用午饭的时间。
这么多人吃饭自然也成个问题,因此御膳房也派了不少人随性做饭。
祭坛这等尊严的地方自然不能进食,因此吃饭的地方便分散着安排在有屋顶遮盖的别处。
不然这许多官员加上皇帝都要在冰天雪地里冻上一整天,这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薛振进的是同百官不同的屋子,他心不在焉地用了饭,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却见福林面色紧绷地从外头跑进来,压低声音道,“陛下,刚才御林军禀报有人闯皇陵!”
薛振的点星睡意飞快化作了灰烬,他睁开清明一片的眼底,森寒道,“没拦住?”
“没全拦住,”福林擦了把汗,“猝不及防那群人便出现了,几名死士护着一人拼死钻进皇陵之后御林军又不敢追进去,这才连忙上报。”
皇陵虽是一座一座建起来的,但照祖训,又全都是地底下连在一起的。
如果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结构的人,恐怕会在巨大的墓室群中直接迷路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出口。
薛振也是花了好几年才将里头的道路都记住,这还是照着图纸去记的。
换言之,哪怕有个人突然闯入皇陵,一时半刻也无法知道那个人究竟是有着明确的目标,还是准备饿死在里头。
皇陵太大,又只有薛振能名正言顺地进去——难道要让薛振亲自去捉贼?这肯定是没人有胆子的。
薛振思索了片刻,沉沉道,“请秦相过来。”
福林赶忙去出去匆匆地找秦北渊,回来时脸色比上一次更难看,“陛下,找不到秦相!”
薛振的脸色阴晴不定了几下,最终站起身来,“朕也再进去一趟。”
*
秦北渊进入皇陵的时候走的是几乎荒无人烟、只站了几个侍卫的偏僻角落。
那几名侍卫是特意安排好的,见到秦北渊带人前来,行了礼便纷纷往两旁让开了路。
皇陵是外人严禁入内的皇家禁地,秦北渊也从来没有踏入过一步、更不知道应该怎样打开一道入口。
因为他选择入内的根本不是薛振每年选择进入的那个口子。
秦北渊在隐蔽的入口前侧身,对身后人低声道,“劳烦先生。”
跟在秦北渊身后的矮小汉子应了一声,便弯腰仔细地摸索起入口处的角角落落每个细节来。
秦北渊心中计算着他所能利用的时间,明知道时间紧促,脸上却没有一丝焦急,也没有出口一声催促。
他为今天的计划甚至特地找来了掘墓人中的老手,这要是传出去,秦北渊定然是声名扫地的。
可秦北渊还是做了。
他不得不。
矮小汉子默不作声地钻研了近一刻钟后,突地出声道,“找到了。”
他说着,双臂突然同时用力按下了什么机关,喀地一声,秦北渊便听见了门轻轻震动松开的声音。
“有劳。”秦北渊朝矮小汉子点了点头,又和身后的心腹交换了个眼神,便自己上前打开门,一侧身入了内。
心腹没有跟着进入,他还要飞快将这名偷渡入内的开门汉子尽快带出去,再回到用饭的地方替秦北渊打掩护,避免他人的怀疑。
他只得对门口几名侍卫点头示意,提起手旁矮小汉子便小心迅速地离开此处。
至于秦北渊独自入皇陵一探的事情,其他人自此刻开始已全都帮不上忙了。
皇陵内的走道壁上到处嵌着壁灯,同白昼无异,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