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走前将病症隐瞒得极好,我虽怀疑过几次,但每每都被殿下打消了怀疑。”李承淮道,“但殿下逝世后我再重新想起来,个中细枝末节便都很容易串起来了,只是我信任殿下,也信了她说自己身体无碍的话而已。”
梁院判额头渗出冷汗,“知道长公主生病不奇怪,可就连她用了什么药……”
“梁大人七八年前去过一趟南疆吧?”李承淮笑着说,“不就是为了试着找到如何治殿下的病?”
梁院判紧紧闭上嘴不答话了。
“不过殿下已经不在,便没必要提起过去的事情了,”李承淮轻飘飘地将这段对话揭过,道,“但梁大人手中这药粉既然是从南疆而来,便是要给活人用的。”
梁院判只是脾气直硬,又不是真蠢,他当然能猜到李承淮说的是谁,“顾南衣。”
“正是。”李承淮点了点头。
“李大人也想帮她?”梁院判硬邦邦地问,“因为那张脸而爱屋及乌?”
“我想殿下若是有个女儿,当是顾南衣那个岁数了吧。”李承淮却道。
梁院判:“……”他道,“长公主有没有子女,谁能比你们这些她的心腹更清楚?”
“殿下能瞒我们一件事,说不定便还瞒了别的呢?”李承淮半开玩笑地道。
梁院判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心里嘀咕自己真是说不过这些玩弄手段戏耍人心的谋臣。
“顾南衣在汴京城,便是身陷囹圄。我知道,光凭她的长相便会引来许多麻烦,那不是她该承受的。”李承淮又说,“我想若是殿下仍然在世,定然也不乐意见到有人因和她生得相似便遭受苦难。我帮顾南衣,其实是在帮我自己维护我的良心。”
梁院判竖着耳朵认真听了李承淮的话,但没听懂。
就像他上次突然被半路截了去丞相府里,秦北渊说的一些话,他也没有听懂。
这些权臣的心太脏了,太脏了。
进太医院多年就升过一次官的梁院判决定不揣摩秦北渊和李承淮的心思了。
他可是当年昭阳长公主赏识提拔的人,这点小场面怎么应付不了?
梁院判扭头清了清嗓子,神奇地不再紧张,低头轻手轻脚打开纸包,里头好好保存着的是个正正方方的盒子,再打开后,里头才放着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瓶子。
梁院判谨慎地将瓶子拿起扭开,用手扇着闻了闻味道,皱眉沉思起来。
李承景屏气凝神等了半天,如坐针毡,几次想开口打断梁院判,看看安然静坐的李承淮,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过了好半晌,呆立在原地的梁院判才长出了一口气,“同殿下当年用的药,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他面色复杂地感慨,“难怪如此之少,恐怕是我当年在南疆只听过名字的至宝‘春生’。”
他说完,又陷入了一会儿回忆之中。
李承景终于忍不住了,“叫春生,是因为这药草是春天才能长成?那究竟能不能治顾姑娘的病?”
梁院判回过神来,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额一眼李承景,道,“南疆人人都会玩蛊,也养蛊王。每年冬季将蛊虫养在一起,来年春分时打开,每一罐里只剩下一只还活着的,被称为蛊王——将这蛊王磨成粉末入药时,才应景取名叫春生,据说能号令万蛊、治疗百病。蛊王难得,蛊虫又小,光这一小瓶,也不知道是南疆多久才累积下来的。”
他解释完时,李承景的面色已经白了,他磕磕巴巴地问,“这……这是虫子磨成的粉?”
梁院判见怪不挂地道,“这有什么,六公子上次腹中绞痛,也吃了些蜈蚣粉下去的。”
李承景听不下去了,他捂着嘴跑去了门外。
梁院判这才脸色一肃,扭头问李承淮,“李大人,敢问这春生是从而何来?南疆人将它视为圣药,绝不会轻易让出。当年我替长公主寻药,无论提出什么交换,南疆人始终都不愿同意卖出春生。”
李承淮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梁大人知道得越少越好,若是实在不得已时,便推给秦相吧。”
梁院判看着李承淮面上春风似的和煦笑意,心里头打了个寒颤,再度对自己道:这些玩权术的心可真脏啊!
“梁大人可知如何将春生用药?”李承淮道,“我听说顾姑娘身体偶有不适,就是因为治病来汴京的。若春生能医好她,她便不用再留在汴京这个是非之地了。”
“不好说。”梁院判紧皱着眉,“我得再去翻翻医术……”
“或者找纪长宁合计一番?”李承淮接过话茬。
梁院判沉默了半晌才惊诧出声,“纪长宁也回汴京了!?”
“所以我说了,这事你尽管推到秦相身上。”李承淮端起茶喝了一口,无神的双眼弯出笑意,“他本就在其中有份。”
梁院判不敢再多问,心疼地取了一些药粉随身放好后便离开了。
——从未见过的药,还得好好研习一番才能开方子。
梁院判前脚走了,李承景后脚一脸惨白地抹着嘴角回来了,战战兢兢坐得离桌上的盒子远了点,“大哥,这药听着不太靠谱啊。”
“梁院判的医术是殿下亲口称赞过的,又是太医院里唯一去过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