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抢先去开门是为了避开薛振和秦朗的交锋, 可谁知道打开门之后才发现外头的人比里面更多、更麻烦。
她垂眼看向跪伏在地的纪长宁,心中有些恍然。
纪长宁离京时才二十几岁,仔细一算如今不过四十出头, 外表看起来却如同个五十来岁的落魄文人、和秦北渊的脸几乎差了一辈。
无视秦北渊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顾南衣上前两步弯腰去扶纪长宁,“这位大人认错人了。大人同我素不相识,何罪之有?”
纪长宁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硬是又低头对着顾南衣的足尖磕了三个头,才自己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拿袖子抹了眼泪。
这时候秦朗已经从后面跟上来将顾南衣护住, 扫视了一圈。
一边是秦北渊, 一边是薛振,还有个立场不明的纪长宁。
薛振闻声跟出门来, 见到秦北渊的瞬间便阴沉了脸色。
“想不到邵公子也在这里。”秦北渊道。
即便没被捅破身份,薛振的神情也仍旧相当难看——尤其是当他想到顾南衣为什么会出现在汴京城、这一切又和秦北渊有什么关系的时候。
纪长宁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薛振。
他离开汴京时薛振还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孩童,秦北渊又喊的是薛振的假名,纪长宁自然认不出当朝皇帝来。
薛振却听过纪长宁的名字, 他盯住纪长宁沉声道, “你刚才说了什么?”
纪长宁什么也没说。
他的目光只在顾南衣面上停留了一会儿便低下头去看她的鞋尖, “姑娘本家姓顾?”
“是。”顾南衣颔首。
她仔细地打量着纪长宁,只从那脸上的坎坷皱纹便能知道他离京的这些年过得不如何。
可想当年,纪长宁也是风流倜傥、汴京城里人人追捧的天之骄子, 比之秦北渊也不差到哪里去。
被宣阁逐出师门后, 纪长宁却一蹶不振, 人人喊打。
顾南衣曾出手帮过他一两次,却不能一直帮下去。
得知纪长宁离开汴京后,顾南衣倒为他松了口气,觉得他本就有才能,离开伤心之地许会有更好的前程,还派人送他出了城,此后没有再见。
谁知道重逢竟是这样的场景?
“……顾姑娘如今,”纪长宁艰涩地问,“过得可好?”
“好。”顾南衣温声道。
“罪臣明白了。”纪长宁喃喃地躬身一礼,没理会秦朗和薛振,他掉头大步朝秦北渊走去,面色肃然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纪长宁路过身边时,秦北渊平静地同前者交换了个眼神。
他知道纪长宁同意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纪长宁来得匆忙,去时却更为狼狈,一下子钻进了马车里面消失在众人面前。
秦北渊知道自己也该离开了,便朝顾南衣看了一眼。
他今日没穿斗篷,一头银丝将身份展露无疑。
可顾南衣只平平淡淡地将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便如同从前在街上几次偶遇一般地移开了。
不是秦北渊自恃什么,但一般人见他都不会是这般反应。
再有刚才顾南衣对纪长宁的态度加在一起,令秦北渊想到了秦朗那日来丞相府时和他说过的话。
——顾南衣能在梦中见到昭阳。
“你见他跪下,似乎并不惊讶。”秦北渊道。
立在门口的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秦北渊。
薛振警告地瞪了秦北渊一眼。
秦朗的动作最为干脆,他直接将顾南衣拉到了自己身后挡住。
顾南衣倒是有点诧异秦北渊会主动向自己搭话,他这个人应当是从不将时间浪费在无用事情上的。
她漫不经心地道,“我见到秦大人也不觉得惊讶呢。”
才说了这一句话的功夫,秦朗已经皱眉拉着她往里走了。
秦朗把顾南衣往门里推,又回头和秦北渊对视了一眼。
就像苏妩曾经抱怨过的那样,从秦北渊脸上想找出他在想什么,实在太难了。
薛振晚了一步,他没跟上去,而是沉着脸逼近秦北渊,“你带纪长宁来见顾南衣是什么意思?”
秦北渊不紧不慢地道,“见过陛下。”
“纪长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薛振面色不豫,“他敢胡乱喊这一声‘殿下’?”
“纪长宁回京后听闻顾南衣同长公主相似,请我带他一见。”秦北渊道,“故人之托,臣便帮了一把。陛下也知道,初见顾南衣时,心神震荡将她认错也不足为奇。”
明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真相,薛振也没办法从秦北渊嘴里挖出他不想说的事情来。
“陛下不是也难掩好奇地来见了顾南衣吗?”秦北渊又道。
薛振被戳中了痛处,脸色越发难看,“我分得清皇姐和顾南衣。”
“看来臣该多向陛下学学。”秦北渊波澜不惊地道,“臣该回转了,陛下是否还要再多留一会儿?”
秦北渊都这么问了,薛振怎么可能说得出个不字。
要知道先前口口声声咬定顾南衣只是个替身的人便是他自己。
可算上这次,他已经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