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时将楼苍打发走,但顾南衣想也知道那句话只能将对方推远一会儿,楼苍没那么容易死心琢磨她的身份。
他还会回来的。
在得出一个结论之前,楼苍不会那么轻易离开栗山村。
而楼苍留的时间越久,便越容易引起秦北渊的注意和怀疑。
“他要是反悔怎么办?”秦朗突然问。
顾南衣被打断思绪,拿着筷子看了少年一眼,波澜不惊地说,“他不会的。”
秦朗冷笑,“你现在倒信他了?”
“他问心有愧过一次,”顾南衣耐心地给秦朗解释,“不会立刻又犯第二次。”
秦朗嗤了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更想问的,其实是别的问题。
楼苍对顾南衣的态度太奇怪了,长眼睛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但顾南衣不说,秦朗也硬是忍住了没问。
等收拾碗筷的时候,秦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肘内侧的位置。
那颗刚在他身上长出来不久的朱砂痣摸不出来,平日里穿着衣服,就连看都看不见。
秦朗又将袖子捋起来看了一眼,见红色的小痣仍规规矩矩地长在原处,才将衣袖一节节放了下去。
这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顾南衣亲口说过的联系稍稍令他平静了两三分。
顾南衣的声音突然从灶房外传了进来,“对了。”
秦朗刚才想得出神,压根没注意到顾南衣的脚步声,吓得险些摔了个碗。
他一脸冷酷地捏住碗,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看着倚在门边的顾南衣。
顾南衣道,“刚才那人看起来身手不错,那你的亲生父亲或许也是个大人物,才能招揽到他,你真不想去?”
“不去。”秦朗冷漠地将碗放到水里,他眉毛也没多抬一下,“从没见过,也不想见。”
“至少见一面、知道他是谁的念头也没有?”
秦朗停了动作,他将双手从水中拿了出来,转身盯了顾南衣一眼,才问,“你劝我去见他?”
“我是不想你日后后悔,”顾南衣将头往门框上一靠,姿态看起来很随意轻松,“我还指望着你做饭能再好吃些呢。”
秦朗甩了甩手,水珠不轻不重地在地上印下一串痕迹。
少年毫不犹豫地道,“若他本人来,还有得考虑。”
“也是。”顾南衣想了想,她死后对秦朗消息的封锁已减轻不少,若秦北渊真重视他的亲生骨肉,那依照他的势力,怎么也不必拖到三年才找到秦朗。
想来本来也就没怎么认真派人找过。
秦北渊做出这种事来,顾南衣心中一点也不奇怪。
——他就是这样的人,国家面前无小我,更何况一个被人设计才弄出来的儿子。
派楼苍来接都算是大动作了。
“汴京。”秦朗突然开口说,“他说那个人在都城汴京。”
顾南衣倒没听见楼苍这么说,她并不意外地点了一下头,“汴京大人物确实多。”
“你是汴京人?”秦朗问。
少年问得随意,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顾南衣看,显然心中很执拗地想要个答案,却又要面子地不想全部表露出来。
这多少有点孩子气的行为令顾南衣笑了笑,“不是。”
秦朗抿紧唇角没立刻回应,仿佛在判断她的回答是真是假、有几分虚晃的嫌疑。
顾南衣想了想,又接着道,“非要说的话,我算是出生在你我第一次见面那个地方的。”
至少这辈子是。
就算是上辈子,顾南衣也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
秦朗定定看了她半晌,终于看起来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一言不发地转回去继续洗碗了。
顾南衣又忍不住问他,“要是你亲爹是个大官呢?”
秦朗冷酷又无情:“与我无关。”
他从小到大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亲爹比陌生人还不顶用。
顾南衣再问,“那要是你有一天真的见到了他呢?”
秦朗回头同顾南衣对视一眼,他冷冰冰地说,“他对我来说,和世上别的人没有不一样。”
顾南衣哦了一声,心中仍然有点好奇。
让秦北渊的儿子去折腾秦北渊,倒也实在是个不错看的消遣。
她正这么想着时,停顿了片刻的秦朗又接着说,“……除了你以外别的人。”
顾南衣心里一动,抬眼去找秦朗的双眸时,少年已经迅速地转了回去,只留了一个小白杨似的背影给她。
好像刚才那句颇有点掏心掏肺的话对他来说,出口便跟公开行刑似的那么难堪。
但他还是说了,这行为叫顾南衣觉得怪讨人喜爱的。
顾南衣倚门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那就不去了,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秦朗一脸冷漠地洗着碗,心想比起他来,楼苍更想带着走的明显是顾南衣才对。
呵。
*
楼苍从顾南衣的院子里仓皇逃走,最后到底是没能狠下心来离开栗山村,而是拜访村长后出钱要了一处暂时不住人的旧院子。
房子有点破旧,但楼苍常风餐露宿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