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秦朗的眼神也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顾南衣不以为意地道,“我接下来要去栗山村。”
秦朗的瞳仁微微一缩。
那也正是他接下来的必经之路。
顾南衣又指了指他的手臂,“你仔细想想,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不是差不多生出那颗痣的时候?”
秦朗的目光往顾南衣手上也扫了一下,他冷冷开口,“那你的痣呢?”
顾南衣被少年逗笑了起来,她懒洋洋地倚在床头,一只手按住了交叠的衣襟,问,“你想看吗?”
秦朗先是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顾南衣的意思,耳后顿时跟被人浇了火油似的烫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嘶了一声,从椅子上面红耳赤地站起,“生在什么地——不看!”
也难为他失了这么多血还能脸红得起来。
顾南衣笑得歪倒在床头,她锁骨间有颗朱砂痣,位置倒不算太暧昧,只不过与生俱来,若讲什么天命之人就完全是在骗人了。
只不过逗了一下秦朗,没想到会得到这样有趣的结果,叫她多年来难得乐不可支了一场。
秦朗吸了口气,衣服也不穿好就要转身离开。
“好了,”顾南衣含着笑意喊住他,“给你看。”
秦朗犹豫地站住脚步,几乎能称得上是谨慎地缓缓回过了头去,弧度极小,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顾南衣的朱砂痣长得偏上,不必特地扯开衣襟便能看得清楚,她指着自己锁骨中央的红痣道,“这也是前不久刚长的。”
秦朗借着余光将那一片跟瓷一般白细的皮肤上一点血红的朱砂痣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竟不知道顾南衣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若不信,大可离去。”顾南衣好整以暇地道,“等再遇见几次,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我不信命。”秦朗冷漠地说。
“我原也是不信的,”顾南衣若有所思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但有些事发生后,便多少改变了些想法。”
秦朗不吃这套,“我会绕开栗山村,以后不会再见到你了。”
顾南衣笑了起来,“好。”
在少年狐疑的目光中,她施施然重新躺回了床上。
盖上被子时,顾南衣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他,“你也要来床上睡吗?”
“………………”秦朗沉默许久,用一个冷酷的背影作出了回答。
顾南衣阖眼时又道,“钱也在桌上。”
她自有自己的生财手段,赚钱是翻个手背的事情,也不担心秦朗会把她的全部家当拿走——再随手赚回来就是了。
说来也奇怪,同秦朗说了这一小会儿话之后,顾南衣再度阖眼时竟很快被睡意席卷,也忘记了这床到底硌不硌人。
秦朗等待了片刻,等到的是床上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睡相很是规矩的少女。
扪心自问,顾南衣是秦朗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和普通的姑娘全然不同,不是什么刻意发挥出来的行为举止,而是只要往那儿一站,便硬生生能跟别人之间被划出一道分界线来。
第一次在河边见到顾南衣时,秦朗还当自己见到了书里走出来、化作美貌少女模样骗人去吃的老妖怪——除了妖怪,凡人怎么能看一眼都摄人心魄?
而刚刚,这妖怪说他们是彼此的天命之人。
秦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红痣,用力按下去时仿佛能摸到皮肉底下血脉的律动声。
这一颗小小的痣,能给他带来一个不离不弃的家人?
*
顾南衣第二日醒来时,室内还有些昏暗。
她还当自己没睡到天大亮的时候,起身看了一眼才知道两边窗户都给人关得严严实实、只剩缝里透进来一点儿光线,显然是秦朗合上的。
顾南衣要醒不醒地在床头虚着眼睛靠了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洗漱完之后,才到桌边看了一眼钱袋子。
她原想着钱就算没被秦朗全拿走,至少也拿走一半左右。
谁知道几乎没动过。
——顾南衣当长公主的时候虽过得辛苦,但从不管钱,大手大脚管了,哪里记得自己钱袋子里放着多少银子。
她垂眸掂一下自己的钱袋,将其收了回去。
房内再没有多余的物品证明昨夜有个被人追杀的少年慌不择路逃到此处。
但顾南衣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次碰到秦朗。
她离开客栈后便按照先前的打算前往栗山村,这个小村子从名字上便能听得出来是盛产栗子的,即便占地不小,却周围漫山遍野都种满了栗子树。
顾南衣预备在那儿定居。
而后,她只要等着秦朗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便是了。
不过离开之前,顾南衣在这个规模不大不小的镇子上转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布料铺子,在门口看了两眼牌匾便走了进去。
店里的伙计立刻上前招呼,也不在意顾南衣头顶着将她面容全部遮盖住的斗笠,“这位姑娘想买做什么衣服的料子?”
顾南衣道,“绫罗绸缎都穿腻了,有什么新鲜的东西?